第三章(第5/8页)
“正是如此。”
他们走到画廊的尽头,停下脚步。丘吉尔说:“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让我们把通道交给他们,又不必重写巴尔干半岛的地图呢?”
“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丘吉尔笑笑:“您已经想出了应对之策。”
“没错。”
“说来听听。”
沃尔登说:“我们现在谈论的实际上是三片水域,博斯普鲁斯海峡、马尔马拉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我们若能把这些水路交给俄国人,他们就不需要巴尔干地区了。现在让我们假设黑海和地中海之间的整条通道可以被宣布为国际水道,允许各国船只自由通行,由俄英两国联合作保。”
丘吉尔又迈开了步,他步伐缓慢,陷入深思。沃尔登与他并肩而行,等待着他的答复。
丘吉尔终于说道:“那条通道原本就应该是一条国际水道。您的建议的意思是,我们作势做出让步,实则把自己本就想提的要求向对方提出。”
“没错。”
丘吉尔抬起头,忽然狡黠地一笑:“要说搞马基雅弗利[2]那一套权谋手段,谁也比不过英国贵族。好,那您就向奥尔洛夫这样建议吧。”
“您不打算把这个建议交由内阁讨论?”
“不。”
“连外交大臣也不告知?”
“眼下这个阶段还不必。俄国人一定想修改这个提议——他们至少会要求了解这一保证的实施细节,我会在谈判的细节完善之后再告知内阁。”
“非常好。”沃尔登不禁猜测内阁对于丘吉尔与自己的计划到底了解多少。原来丘吉尔也可以做个狡诈圆滑的人。这密谋之中是否还有密谋呢?
丘吉尔说:“奥尔洛夫现在在哪儿?”
“在外交人员晚餐厅。”
“我们这就去把提议告诉他。”
沃尔登摇摇头,心想人们批评丘吉尔行事冲动,果然不无道理:“眼下不是合适的时机。”
“我们可不能坐等合适的时机,沃尔登,每一天都事关重大。”
想对我指手画脚,怕是要派比你职位更高的人来才行,沃尔登心想。他说:“合适不合适该由我判定,丘吉尔。我明天早上会告诉奥尔洛夫的。”
丘吉尔似乎还想争辩,但他明显控制住了自己。“我猜德国人今晚尚不会宣战。那好吧,”他看了一眼手表,“我得走了,有任何消息都请您通知我。”
“那是自然。再见。”
丘吉尔走下楼梯,沃尔登回到了晚餐厅。宴会已到尾声。此时国王和王后已经离场,宾客也都酒足饭饱,自然不必久留。沃尔登把家人找齐,带着大家下了楼,在大厅里遇到了亚历克斯。
女士们去衣帽间时,沃尔登遣一名侍者去传唤自家的马车。
总的来说,沃尔登等车时思虑道,今夜是个颇见成效的夜晚。
林荫路使费利克斯回想起莫斯科老侍官街区的街道。宽阔笔直的大道从特拉法加广场直通白金汉宫,大道一侧是包括圣詹姆斯宫在内的宏伟建筑,另一侧则是圣詹姆斯公园。身份显赫之人的马车和汽车在林荫路两侧依次排队,绵延半条街。司机和马车夫斜倚在各自的车上,有的哈欠连天,有的烦躁难耐,只等人传唤他们到王宫接回各自的老爷和太太。
沃尔登府的马车在林荫路靠公园的一侧等候。车夫身穿蓝粉色相间的沃尔登府制服,站在马匹旁边,借着马车上油灯的光亮看报纸。几码开外,费利克斯隐藏在公园的阴影里注视着他。
费利克斯陷入了绝望——他的计划乱了套。
他不清楚英语中“车夫”和“男仆[3]”两个单词的区别,于是把《泰晤士报》上关于传唤马车的通知理解错了。他以为车夫会在王宫大门处等候,直到主人出来时再跑回去取车。当时,费利克斯打算强行制伏车夫,换上他的制服,然后自己驾车前往王宫。
事实却是车夫跟马车在一起,男仆则在王宫门口等候。需要用车时,由男仆跑来通知,然后他和车夫一同驾车去接乘车的人。这就意味着费利克斯要独自制伏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难就难在这件事必须做得悄无声息,以免林荫道上的其他数百名佣人发觉异常。
他几个小时前才发现自己犯的错误,此后便一直为之忧心忡忡。车夫先是与同行闲谈,又凑近察看停在近旁的一辆劳斯莱斯轿车,后来掏出半便士的硬币玩游戏解闷,再把马车的车窗擦得锃亮,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注视着车夫。或许他应该放弃行动,改日刺杀奥尔洛夫才是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