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激进派的候选人(第5/6页)
“不出六个月,你就不需要再问这个问题了。”我说,“给我半小时,注意听,我这就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我现在还记得那间敞亮的大屋子,墙上挂着鹿头和旧照片,哈里爵士神色不安地站在壁炉前的石板上,我则靠在躺椅上,向他徐徐述说。这时我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一侧倾听着我自己的声音,仔细掂量着我的故事是否真实可信。这是我第一次把我了解的全部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别人。当我把心里藏了许久的秘密全部讲出之后,浑身感觉无比地轻松。我没有隐瞒任何细节,我对他讲了斯卡德,送奶工,那个小记事本,以及我逃往加洛韦地区等等所有的情节。他听得激动了起来,在壁炉前不停地踱来踱去。
“现在,你知道了,”末了,我说道,“你带回家里来的是一个波特兰谋杀案的逃犯。你现在有责任赶快去报警,把我交给他们,这样我也就活不了多久了。我被抓起来一两个小时后,就会出现什么‘意外’,我就会被一把刀当胸刺死。当然,不管怎样,这都是你作为一个守法公民的责任。或许一个月后你会感到后悔,但你现在没有理由去想这个,对吧?”
他用明亮镇定的眼神看着我,“你以前在罗德西亚是做什么的,汉内先生?”他问。
“采矿工程师。”我答道,“钱挣得光明正大,工作也很有意思。”
“看来,这个工作没把你的神经搞得脆弱不堪,是吧?”
我笑了起来,“呵,没有,我的神经坚强得很。”说着,我从墙上取下一把猎刀,学着马绍纳人的古老把戏,把刀子抛到空中,又用嘴接住。证明我的神经相当稳定。
他看了我的表演,接着说:“我不需要你的证明。我也许在演讲台上是个外行,但我看人还是很内行的。你既不是杀人犯,也不是傻瓜,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情。我决定支持你。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首先,我要你写一封信给你叔叔。我必须在六月十五日前设法与政府人士接触。”
他捻了捻胡须,说:“这可能不行。你这是外交部的事,我叔叔管不着,而且你也绝不可能让他相信你。不过,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我来给外交部的常务秘书写一封信,他是我的教父,也是最恰当的人。信里要说些什么?”
我让他坐在桌边,按我口授写下来。信的大意是说,如果六月十五日前有一个叫退斯顿(我想我还是用这个假名为好)的人来找他,请给予热情帮助。还说了,这个退斯顿会说出“黑石头”这三个字,并用口哨吹《安妮·劳莉》[2]这支曲调做暗号,来表明身份。
“很好,”哈里爵士说,“这个办法很妥当。还有,我教父的名字是瓦尔特·布里万特爵士。你得在圣灵降临节前后到他的乡间别墅去见他,就在肯兰纳河上靠近阿廷斯维尔的地方。好啦,就这样了。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你身材跟我差不多高,把你最破旧的花呢外衣借我一件吧,什么样儿的都行,但一定要与我下午车祸中毁掉的那件完全不同。还有,请给我找一张本地的地图,给我讲讲这儿的地理位置。最后,如果警察到这儿来找我,你就领他们去看我那辆摔坏在峡谷里的汽车。要是“黑石头”那一拨人来了,就说我见过你以后便上了特别快车往南去了。”
他给我拿了衣服和地图,余下的事也答应一一照办。我把剩下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穿上了老旧的混色毛呢套装。从地图上弄清了我现在在什么地方,又弄清了另外两件事,第一是从什么地方可以坐上去南方的火车,第二是附近最荒僻的地区在哪里。然后我和衣躺在吸烟室的椅子上睡着了。
两点钟时哈里叫醒了我,把睡眼蒙眬的我领了出去,走进了满天星光的黑夜。又从工具棚里找出一辆破自行车,交给了我。
“先一直骑到那片枞树林边,再向右转,”他嘱咐我,“天亮时你就应该到山里了。把车子扔到沼泽里,然后徒步往草原里走。想办法混在牧羊人堆里,待一个礼拜都不成问题,就跟你在新几内亚[3]一样安全。”
我使劲蹬着自行车,骑上陡峭的砂石山路,直到东方发白,天将破晓。到晨雾散尽,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到了一片宽阔的绿色高地。放眼四望,都是向下延伸的峡谷,更远的地方是蔚蓝色的地平线。人在这高处,至少有一点好处:我可以早早地发现从任何方向前来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