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轻衣的故事(第3/13页)
那女孩,仍在对我指戳:“肝在这儿,肺在这儿……”
忽然,你发问了:“灵魂在哪儿?”
女孩禁住了。另一人问:“真有灵魂吗?”你说:“有的。”你的语气很坚决。你知道,就在那一瞬,一道闪电般的光芒激活了我。
你是第一个在那所在肯定了有灵魂的人,而且,语气是那样决然。我觉得有种奇怪的变化发生了,“我”渐渐凸现了出来。先前那“群体念力”织成的网完全消失了。我清晰地感到了我的“实在”。
你抖了一下。我知道,你定然觉出了我的存在。于是,此后的某一天,你问女孩,那女子是怎样死的?她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别去知道。重要的,是如何善待你知道的。
你静静地出去了,我尾随而去。我多想和你谈谈灵魂问题呀。可你只顾和友人聊天。我只好化成一只蝴蝶,绕着你一下下飞舞。你的朋友惊奇了;说:“瞧那蝴蝶。这回,会有个女孩喜欢你的。”
我害羞了,飞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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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终于走了。博物馆的大门关闭了,一切静了。我飘向一面镜子。自打我被世人弄疑惑的那天起,镜中就再也看不到我的影像。无论我如何翘首弄姿,镜中总是一片空白。你的坚信激活了我的坚信,我坚信有灵魂存在。果然,镜子里先是一片空白明净,渐渐涸渗出红唇的轮廓。……仅仅是个红唇的轮廓,但我还是惊喜了。相较于以前的一无所有,这红唇,多叫我惊喜呀。
你不知道,那一瞬,我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眼中的你,是能叫白骨长肉的恩人。是的,恩人。当世人用“没有灵魂”的念力消解了我时,你却告诉我灵魂的存在。对于无着无落总怀疑是否实有的风一样的我,有什么被确信自己的“实有”更叫人惊喜的事呢?
于是,那默默远去的影子,一直在眼前飘。
我想,如何让你觉出我的存在和感激呢?没有鲜活躯体的我,已不再有爱的载体。我没有发音的声带,没有溢情的眼眸,没有拥抱的臂膀,没有相依的胸腹。虽然我也曾拥有过它们,但已被制成了标本。标本是啥?标本仅仅是供人们参观的“僵死”。
人们为什么不在拥有鲜活生命的时候销魂地相爱呢?我不明白。
现在,虽然你的智慧闪电般击穿了我,我感激,甚至……爱慕,但我已没了爱的资本。一个女子,有爱的念想,而无爱的资本,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吗?
你明白那种绝望和无奈吗?
我多想问你一些问题,比如灵魂,比如解脱,比如未来……,它们都困绕着我。在我拥有肉体时,我不曾想过它们。那时,肉体的需要和欲望淹没了灵魂的追问。虽然那时,我有问寻的资本,我有声带来表音,我有眼眸来表意,我有手来记录文字,但那时,我没有追问。当那能追问的依托消失之后,所有的困惑才裹挟了我。我如陷身于巨大的黑夜,没有交谈的朋友,没有请教的老师,没有阅读的书籍,只有困惑。它浓雾般包裹了我。我看不到一点儿希望和出路。你能感受到那种绝望吗?要是你经历过可怕的梦魔,也许就能明白我的处境。只是这梦魔,是没有尽头的。时不时,就有条溅了水的鞭子抽我一下,提醒我,我已没了美丽的躯体,已没了爱的资本。
我羡慕那个博物馆的女孩,她青春,美丽。你看得见她的明眸善睐,还有她的热情,和毛孔里渗出的青春。虽然你总想放弃文学,而专事灵魂的修炼。可许多个女孩,构成了人类。那诸多的牵挂就织成了大爱,面对她们时,觉悟是个惨白的词。
只是,她的眼神很使我忌妒。你知道,我也有过那样一双眼睛。可惜的是,那时的我,从来没有那样望过人,换句话说,我没爱过。那时,我被红尘中的另一种事塞满了大脑。我不明白,这世上,最该做的事应该是爱。后来,在我无法爱时,我才明白了爱。
就这样。
但至少,我应该向你表明。我感激你,甚至……爱你。
我想找个女孩,充当我爱的载体。莫笑我,她拥有爱的资本。你知道,灵魂如风。那无孔不入的风,会将我的爱意注入另一个灵魂的深处。
后来那不可思议的灵魂裹挟,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