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亡之舞【9】(第11/19页)

他朝着马斯特森马马虎虎地一瞥,眼光中带点好奇。德廷格太太对这个欢迎急促而笨拙地一抬头,送去一个浅浅的秋波以示喜悦。她没打算向人介绍马斯特森。

他们坐下来等着,看人们跳完了接下来的两支舞。马斯特森忙于朝大厅里四处观看。大厅整体的气氛显得沉闷而体面。一大束氢气球从天花板上悬挂下来,无疑是准备在今晚的欢庆达到某个高潮时用来放飞的。乐队人员都穿了带金色肩章的红色上衣,脸上一副阴郁、顺从的表情,因为这种场面他们早已司空见惯。马斯特森盘算着整晚都以玩世不恭的态度袖手旁观,只满足于观察他人的愚蠢活动和令人厌恶的行为,暗中取乐。他记得一个法国外交官是这样形容英国人跳舞的:“如果悲伤,就把脸贴在一起;如果快活,就把屁股贴在一起。”在舞厅,“屁股”一词的用意绝对庄重,但是假装快乐的露齿笑容堆在人们脸上如此的不自然,使他怀疑学校里是否教过怎样的舞步要配上怎样的面部表情才值得称许。离开舞池站着的所有女人都显得很焦虑,表情从微微担心到发狂似的着急都有。她们在人数上远远超过男人,有些人便独自跳起舞来。她们中大多数是中年或更老一些,衣服式样一律都是老派的,紧身收腰,领口开得很低,巨大的环形短裙上点缀着金属小圆片。

第三支舞蹈是快步舞。德廷格太太突然转过身来对马斯特森说:“我们来跳这支。”他没有表示反对,领着她走下舞池,用左臂抱紧她僵硬的身体。这会是一个折磨人的漫长夜晚,他只好听天由命了。如果这个老巫婆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老头子似乎认为她有——那么,上帝作证,哪怕让他领着她围着这个该死的舞池疯狂不休地跳舞,直至她倒下,她也一定得讲出来。这想法真是令人高兴,他不停地在心里品味着。他能够想象得出她的样子——跳得关节脱臼,就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脆弱的双腿可怕地在地上爬着,双臂挥舞着,耗尽了最后的力气。除非他会先倒下。他和朱丽亚·帕多一起度过了半小时,没有为舞池里这一夜做足准备,而这个老巫婆有充足的活力。他感觉到汗珠把他的嘴角弄得痒痒的,但是她却心不慌、气不喘,双手冰凉、干燥。那张贴近他的脸上是专心致志的表情,眼睛是呆滞的,下嘴唇张开着,垂了下来。这就像是与一口袋生气勃勃的骨架共舞。

音乐轰的一声停止了。领舞者飞旋一周,向全舞池的人露出做作的微笑。跳舞的人都松懈下来,露出短暂的微笑。像万花筒一样的彩色灯光在舞池中央聚合之后又变幻出新式样,随即,跳舞的人一起放松下来,扭扭捏捏地走回到各自的桌旁去。一个侍者在人群中穿梭着让人们订饮料。马斯特森勾了勾手指。

“你要什么?”

他就像一个被迫轮流买单的小气鬼那样,说起话来声音令人不舒服。她要了一杯杜松子酒,酒送来时她没有说一声谢谢,也没有明显地表示满意。他自己要了两杯威士忌。这将是他要走的第一步。她沿着坐椅铺开火红色的短裙,用极不高兴的目光巡视前厅一圈,他明白她的心思了。他也许不曾去过那里。他心想,要小心一些,不要不耐烦。她想把马斯特森留在这里,那好吧。

“和我说说你的儿子吧。”他平静地说,尽量使声音显得平稳而没有起伏。

“现在不说,另找一个晚上吧,不急。”

他顿时气愤得要高声喊出来。难道她真的以为他还打算再见她吗?难道她还指望他再和她跳一次舞,只是为了打听一则消息?她做出的许诺不算数?他看着舞池里这些人,他们怪异地跳跃着,是一群超现实主义字谜游戏的参与者。

他把玻璃杯往桌上一顿:“没有什么下一次了。除非你能帮助我,没有下一次了。警司是不会热衷于把公众的钱花在一无所获上的。我也得对我花去的每一分钟做出合理的交待。”

他使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在正确表达气愤和自我正义的尺度上。自从他们落座之后,她第一次注视着他。

“也许会有些东西对你们有帮助,我没说过没有。饮料怎么办?”

“饮料?”他顿时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