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5/6页)

托莉。

她的女儿。

如果她死了,她十一岁的女儿在这个世界上将成为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奥莉薇亚的眼中涌出了热泪。她已经为自己的孩子努力活下去过一次了。上一次,她像是一头粗暴的母熊一般奋力给了这个孩子生命,但是最后却让她的宝贝女儿失望了——她向伊森,向自己的父母,向这个社会妥协了。她没有勇气为了这个孩子与全世界对抗,当时即使独自抚养孩子她也没能做到。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托莉失望了,绝不。她将会再一次为自己的孩子而战。向看着她的不论是上帝还是魔鬼起誓,她这次一定会赢。她一定会杀了那个狗娘养的。

他再一次把手伸到她腋下,拽着她拖向自己的脚边。她忍住这股钻心的疼痛,左右摇晃了两下,然后试图稳住身形,努力把胸中涌起的眩晕感和胃里面翻江倒海的呕吐欲压了回去。

“动起来。”他走到她前面,扯了扯手中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紧紧地套在她的脖子上。

“别碰我的手,你这混蛋!这样我没法把握平衡,会不断摔倒的!”她吐出了更多的血沫,星星点点的暗红色溅在岩石上,显得十分刺目。

他转过来看着她,周身似乎都在向外振动着发出能量。然后他笑了。嘴角微微向外拉扯,上扬。他的牙齿还和以前一样——洁白而整齐地排成一列,犬齿微微突出,这也让他多了一点点凶猛的气势。曾几何时,正是这两颗牙齿把她身体的一部分撕扯下来,吞吃下肚。

他有着一双肉食动物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十二年来每晚都出现在她的噩梦中,对她穷追不舍。

“你变了,萨拉。你以前可是很贴心的。”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你明明死了的!你已经死了!”

他慢慢走近她,近到他可以用自己的胸膛感觉到她柔软的乳房的地方。他偏了偏头,轻轻覆上了她的双唇。“那不是我,萨拉,”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塞巴斯蒂安死了,我没有。塞巴斯蒂安只是个牺牲品,我母亲一直说我本该在她的子宫里的时候就把他吸收的,他只能算是半个人。塞巴斯蒂安本该在出生前就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的——这叫做胚胎吸收。你一定听过这个词吧,萨拉?还没出生就消失了的孪生兄弟。但是,哎呀,他却被生出来了。他的出生一定是为了一个更有价值的理由。他成了我的奴仆,在生活里一点一点被我吸收掉了。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滋养我,供给我,他做到了,并且一直做得不错。他是我的影子兄弟,我的仆人。不过,最后留下的应该只能是一个人,只能是我。”

他伸出自己湿滑的舌头,像蛇一样舔了舔她的嘴唇。她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差点吐了出来。

他突然转过身去,用力扯了一下手中的绳子。她的脖子发出了可怕的声音,被扯得向前一扑,一瞬间的恐慌让她趔趄着站起来稳住了身体。她的手还被反绑在身后,如果这时候摔倒的话,脸一定会重重的砸在石头上。他拽着她爬上了河岸,她飞快地转头瞟了一眼身后的卡车和露营车。

车厢侧面着地险险地停在狭窄地岩壁边缘,他们能逃出来简直就是奇迹。她抬起头寻找着天空中飞机的踪迹,刚才露营车开始加速,侧翻的时候她听到过头顶上方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但是目力所及之处什么都没有,只有铅灰色的云层,和一只在林间腾起的浓雾中不断盘旋进出的秃鹫。有细细的雪花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还学到了另一件事——飞机的声音可以在你的脑海中残留好几个月。但是这毫无帮助。在这越来越低的云层和逐渐逼近的风暴中,她只能靠自己了。

奥莉薇亚收回了注意力,专注地把一只脚落在另一只脚前面,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在砂砾和石子,以及其他山体滑坡的残骸中寻找着稳妥的落脚点。她还专心地感受着身体上的疼痛,以此作为心里逃避。别抵抗,就放任它这么疼着吧。让它随着每一次心跳传送到所有的神经末梢,让它顺着脉搏的每一次跳动遍布全身。如果她抗拒的话,这疼痛才会变得更加难以忍受。她试着拥抱它,根据不同的疼痛默默推测身上每一处受伤的严重程度。她的上臂可能骨折了,被撕裂的耳朵上已经结起了厚厚的血痂。她的头皮有一部分被撕裂了,他很有可能还打断了她的鼻子。她绊了一跤跪倒在地,他用力扯了扯手中的绳子,她不得不又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