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8页)

他抬脚奔上门廊的楼梯,进了大厅,及时收回了脚步,迎面就见到那副巨大的鹿角,依然挂在大厅里当衣架,他祖父过去从苏马斯沼泽猎杀回来的麋鹿制成的头部标本还挂在向客厅的拱门上,自上而下凝视着门口经过的所有人。客厅的壁炉里木柴噼啪作响,他甚至能闻到空气里地板刚上过蜡的味道。

“柯尔·麦克唐纳!我的老天啊!”

他转过身看向这个萦绕他整个童年的熟悉的声音的来源。“卡里克太太,”他笑着道。“你还在这里,而且看起来一点都没变。”

“我当然还在这里了,而且你现在可以叫我阿黛尔,小伙子。”她也笑着,胸前抱着着一篮子叠好的衣物。“怎么回事?看看你。”她走近了一点,像是想要把篮子放下来给他一个拥抱,但是走到她面前又犹豫了。卡里克太太不是一个会拥抱的人——从来不是。

“我……完全不知道你要回来。你父亲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他在哪里?”

她看起来有些不安。“他今天有点不舒服,下午很晚才打了个盹儿。我正要去叫他起来吃午饭。”

“那我去叫他起来吧。”

“额……也许你应该在这等着他穿好衣服下来。我敢说他一定更想全副武装地见到你。”

“我想也是。”

她的脸突然变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柯尔笑了笑。“他还住在原来的房间吗?”

“是的,还在三楼尽头的那一间。”

他一步两级台阶地跨上楼梯。

托莉翻到了下一页,带着一种偷窥者的隐秘的欲望,心跳加速地继续看妈妈的手稿。

在那个初冬,她有时候会听到低压的云层后面传来咚咚咚的轰鸣声。但其实听说他们正在找她,知道她的家人和朋友都在担心自己,才是对她来说最具毁灭性的。

她也知道警方会派出搜寻犬,还有大批的志愿者和地面搜救小组。她想知道他们会不会找到她扔在河边打翻的一篮子蓝莓,看到他把麻袋套在她头上时地面上扭打的痕迹。很难说他们能不能发现这些,因为她那天中午出门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而且那晚还下了一场暴雪,之后的几天也一直没有停,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很有可能被这个季节的第一场厚厚的雪毯盖住。

直到后来有一天,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他们已经不再找她了。这是她所需面对的又一个冰冷的现实,寂静、严寒的冬天降临了,她的希望覆灭了。如果她之前还认为听到他们正在寻找她的声音是最糟糕的话,那她错了,这才是最糟的,他们放弃她了。孤独无助几乎让她窒息。

在这些寂静的日子里,她身体里的光逐渐熄灭了。她对他的虐待变得麻木,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热衷于从她被锁起来的棚屋的墙上裂缝中窥探外面的动静。从那一堆发出恶臭的熊皮和麻袋来看,她知道自己不是第一个被他关在这里的人,至少还有另外一个人。她曾经见到过那个女人支离破碎的尸体挂在隔壁屋子外面的钩子上,一头红发十分耀眼。他在一场大雪后把冻僵的尸体取下来,然后屋外就响起了斧子劈砍的声音,紧接着还有电锯的声音。她不知道那具尸体是不是就是去年秋天失踪的红发女林业员。

她不知道下一个秋天还会不会有别的女人被抓到这个地方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抓到别人之后就把她也挂在那个钩子上。

白昼一天天的变短,奥莉薇亚试图从每天的日照长度中分辨出是不是快要到圣诞节了。她有时会想象,伊森在她不在的时候会怎么处理事情,而她的父母和朋友们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会走进她的小店,用一种温柔而哀伤的语气提起她吗?

这几个月里,有时她会听到小型的丛林飞机起飞的声音,每次听到的时候她都会在心里尖叫着求救,祈祷着奇迹发生。

后来确实发生了一些事。

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怀孕了。伊森和她之前努力了一年,她也饱受生育治疗的折磨,但是一直都没有怀孕。就在她被抓起来之前的一个月她没有来例假,也感觉身体有一些变化,还预约了医生想确认,但是最终却被迫错过了这次预约。不过现在她不用医生也可以确定了。她的肚子像气球一样一天天鼓起来,硬邦邦的,乳头颜色变深,乳房也微微胀痛。一系列初现雏形的变化改变了一切,她的身体里现在孕育着她和伊森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