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路易丝(第2/3页)

我走进厨房,倒满酒杯。如果我现在停下,瓶子里还能剩下一半,这已经比平时好多了。大卫也在家里喝酒吗?他们外出吃饭了吗?他会心怀愧疚地补偿她、跟她上床吗?他会比较我们的身体吗?上帝啊,我希望不会。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中嗡嗡打转,我放弃了与之搏斗。

我从厨房抽屉里拿出笔记本。这是我跟他们之间的联结。如果他们要留在我头脑里,那我可能也要研究一下阿黛尔的过去,哪怕要认出那潦草混乱的语句很是费力。而且,在过去的两天里,我按照步骤去做,已经觉得好多了。也许这能帮助我真正掌握它。

我关了电视,拿着酒杯走进卧室。尽管并没有喝太多酒,但我已经飘飘然、醉醺醺,还很疲惫。

我穿着T恤衫,把其余衣服丢到地上,上了床。我的眼皮已经很沉重,口中咽下一大口酒。我没有刷牙,想喝完再刷,但我很可能会先睡着,然后在几小时内被噩梦吵醒时再刷牙。我真是太潇洒了,我想,似笑非笑地面对着我有多不潇洒的事实:10点前上床,然后轻轻打开床头灯,翻开笔记本。起初尖锐的小字有点儿伤眼,但慢慢地我了解了它的形状。阿黛尔和大卫的过去。你的睡眠,我内心的声音告诉我。你读这个是为了帮助你的睡眠。是的没错,我回答自己。但我们都知道,这是谎言。

……它像往常一样开始。我正在奔跑,他们全都在追我:庄园里的毒贩、我过世很久的废柴母亲、艾尔莎、那个我在小巷里揍过的男孩(我揍他没别的理由只是因为我手痒)、我缺失的迷醉感和我那所有沸腾着的怒气。那是他们,我知道那是他们,但那也不是他们。那是他们的怪兽版——本质,我真正看到的是他们的本质:下凹的眼睛、松弛的皮肤、尖锐的牙齿血淋淋,用它们持久的存在吸干我的一切。我手臂上还有伤痕,是我妈妈和艾尔莎在我挣脱前抓着我咬的。我不需要精神病医生告诉我那是什么。他们会管它叫内疚,为我的不良嗜好和它对我家人的影响而愧疚。他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们伤我、咬我、吸我的血,他们送我去戒毒,让我放弃这枯燥人生中真正能让我得到享受的唯一一件事。

我奔跑着穿过大楼。不是我和艾尔莎住的那一幢,而是我妈妈在她的恋童癖男朋友“长脚”(真名叫特里)失踪前和他同居的那一幢。楼非常老旧,电梯里一股特别难闻的尿味,哪怕电梯在运行着,你也会觉得恶心,宁愿走楼梯。梦里我就在那楼梯上。我可以听到他们在我身后,大喊着,辱骂着。“我们知道你的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妈妈尖叫着。他们的嘴里有太多利牙,发出的声音含糊微弱。我可以听到混凝土台阶上的咔嗒声,我的腿仿佛是在糖浆里移动,完全跑不快。跑到楼梯平台后,我回头看去。

他们在下方,距离我还有两组阶梯,但正以一副半人半兽的疯癫模样快速移动着。他们的手很长,应该长手指的地方被尖锐的剪刀所替代,拖在身后。他们要把我切片切块,然后吃掉我。我太累了,跑不动了。我看向从楼梯井通往一排蹩脚公寓的那扇门。响亮的嘻哈音乐不知从哪儿传过来。门上有块脏兮兮的玻璃板,透过它我看到了“长脚”,从来就不会少了他。他从脏玻璃的另一边盯着我,举起刀样的手指,摇摆着,仿佛在责备我。

我被困住了。他们即将抓住我,我知道的。他们的手指会撕碎我。通常到这里我就僵在梦里了,只有艾尔莎走近我,我才会醒过来。但不是这一次。这一次,梦里的我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刻。

门。

手指。

我低头看我的手。右手上多了一根小指。我站在楼梯平台上,几乎大笑起来。我在做梦,我知道。我凝神思考时,金属刮擦的声音逐渐消失了。我看着厅门,但我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那扇门。我转向墙,墙上随意地喷着一些业余的丑陋涂鸦。我在脑海中重新排列了一下线条,组成了一扇带圆把手的小门,仿佛是个儿童的画作。

我身后的怪兽们在向我靠近,但我无视他们,伸手打开我的新门。我想到了海滩——不是我们曾在布莱克浦[2]那个糟糕假期去的海滩,当时几乎每天都在下雨,艾尔莎因为没能带上她满脸粉刺的娘炮男友而一直在发脾气——我想到的是个真正漂亮的海滩,像旅行社橱窗里贴出来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