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深风月(第14/21页)
消息迅疾传开,一时讹言纷纷,风传是督标绿营下的手。八旗子弟群情激愤,许多人全副武装聚集在江宁将军署,要求鄂罗舜出面主持公道。鄂罗舜见众人大有杀去绿营驻防营地之意,生怕酿成兵变,果断下令封闭满城,不准任何人出入,自己则率数名亲信出城,赶来江宁织造署。
鄂罗舜又道:“我已派了一队亲信卫士赶赴现场,预备先将缪齐纳将军及侍从尸首收回来再说。”
曹寅以手抚额,完全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他是朝廷安插在江南的耳目,而今江宁接连发生重大事变,最重要的两位军政大员两江总督、江宁将军先后遇刺身亡,就拿傅拉塔一案来说,他事先一无觉察,事后也迟迟未能追捕到凶手,可谓失职了。
鄂罗舜见曹寅不语不言,催问道:“目下情势紧急,还请织造大人拿个主意。会不会真是督标绿营认定是我满城八旗行刺总督大人,所以反过来杀了缪齐纳父女泄愤?”
黄海博忙道:“两江总督一案,实与满城八旗无干。”大致说了当日情形。
鄂罗舜大忿道:“原来黄公子当日曾遇到过凶手。你明知道对方姓甚名谁,为何不早说出来?结果惹出了这么多风波。”
黄海博尚未回答,曹寅先接口道:“黄海博虽与丁拂之交好,然那是过去之事。在黄兄心中,以为丁拂之已跳河身亡。而当日丁拂之作女子装扮,诡异得很,黄兄一时哪能想起来。”又道:“况且世人谁能想到那具琵琶竟是绝世利器连珠火铳?若非我早先因旁事对曹湛提及过,怕是我一时也想不到。”
鄂罗舜也不及关心丁拂之杀人动机,只道:“原来一切都是这个叫丁拂之的挑起来的。若果真是督标绿营杀了缪齐纳将军,他父女当真冤死了。”
曹寅已冷静了许多,转头问道:“黄兄如何看待这件事?”
黄海博道:“似乎是有人刻意在利用两江总督遇刺一案,挑起八旗与绿营争斗。”
虽然官方对傅拉塔遇刺一事三缄其口,对外只声称其人病重,然各级官署、军营知情者不少,人多嘴杂,消息极可能已流传了出去。有人想兴风作浪,先散布八旗刺杀了傅拉塔,再杀了缪齐纳父女,如此便极像是督标绿营下的手。
曹寅悚然而惊,问道:“什么人会这么做?会不会跟当日针对我曹寅而广贴告示的是同一人?”
黄海博道:“应该不是。前一次,是与曹寅兄有私人恩怨者所为。这一次则是个野心家,当有重大图谋了。”
他怀疑是邵拾遗主导了行刺江宁将军父女事件,但又曾亲眼见过风度翩翩的邵公子对灵修甚有情意,却不知如何下得了手。又或许邵拾遗知道灵修满怀情思都在曹湛身上,他因爱生恨,干脆派人截杀灵修,如此还能嫁祸督标绿营,挑起清军内讧,一举两得。
曹寅久在江宁织造任上,早已锻炼得警觉无比,立时也想到了怀疑对象,问道:“会不会是那迄今深藏不露的郑公子?”
黄海博不能揭穿身份,只能含含糊糊地道:“有这个可能。”
曹寅点头道:“如此便说得通了。那郑公子狼子野心不死,一直在暗中行反清复明之事。丁拂之行刺两江总督,于他既是意外,也是个绝好的机会,他当然要大加利用。”
鄂罗舜这才慢慢会意过来,道:“原来是有人利用总督遇刺事件做文章,故意挑起八旗与绿营相斗。”
曹寅点头道:“拿我们汉人的一句话来说,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话一出口,便即会意过来,他早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汉人,而是正白旗包衣,不禁苦笑了一下。然这一点羞耻之心转瞬即逝,随即起身道:“请都统大人随我去见宋巡抚,再叫上金提督,商议如何处置八旗及绿营之事。”
鄂罗舜眉头略松,道:“既是知道有人挑拨离间,事情便好办得多了。”
曹寅又道:“那件事,就拜托黄兄。”
黄海博道:“曹寅兄放心,事关重大,这次我绝不会徇私。”
辞出江宁织造署,黄海博又连夜赶来乌龙潭,将曹寅所言告知沈海红,只未提自己承诺找到丁拂之一节。沈海红既无意外,也无惊喜,只叹道:“世人都传曹织造宽厚待人,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