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知人最苦(第5/20页)

曹湛道:“我找朱姑娘有事。”

婢女笑道:“到月波水榭的人,都是找朱姑娘有事。”

曹湛料想对方将自己当作了嫖客,正待表明身份,忽有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却是黄海博。

曹湛大出意外,失声道:“黄兄,你怎么人在这里?”

黄海博亦是一怔,问道:“曹兄是专程来寻我的吗?”

曹湛忙摇头道:“我一早去过贵府,却不知道黄兄你人在这里。”

婢女忙道:“黄公子,你身子还很弱,快些回去躺下。”

黄海博摇了摇头,道:“我要走了。灵儿,麻烦你代我转告朱姑娘,多谢她昨夜相救。”又指着自己身上的衣衫道:“过几日我会将衣服洗好后送回,到时再当面向朱姑娘酬谢救命之恩。”

灵儿笑道:“一件旧衣衫而已,不劳惦记,黄公子不嫌弃就好。”

离开月波水榭,曹湛满腹狐疑,问道:“黄兄怎么会在朱云住处?你说的救命之恩,又是怎么回事?”

黄海博叹道:“曹兄有所不知,昨晚我与你分手后,便经历了一番生死劫难。”

原来昨晚黄海博与曹湛分手后,便径直归返家中。半途忽有人追上来,扬手叫道:“公子,俺向你打听个地方,府东大街在哪里?”

黄海博道:“你沿这条路直往东行,过三个路口便是。”

那人道:“多谢。”“谢”字刚出口,便绕到黄海博身后,横出右臂勒住其脖颈,左手则死捂住其嘴,防其叫喊呼救。

黄海博吸不进来气,只觉得胸口憋闷至极,挣扎了片刻,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不知身处何处,眼睛上被蒙了黑布,双手也被缚在背后。只觉得身子上下颠簸,摇摇晃晃,似在一艘船上。有人将他提起来,问道:“关于京口总兵黄芳泰一案,你知道多少?”

黄海博道:“黄芳泰得急病而死,官府早已公布……”

一语未毕,便被人拖到一只木桶前,强行将头按入水中。他憋了一会儿气,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吃水。正当他以为行将溺死时,又被人提了出来,掼到地上。

适才盘问过他的人又凑上前来,道:“这滋味不好受吧?说,黄芳泰一案,你知道多少?到底有什么内情?”

黄海博喘了几口大气,气息略平,这才抗声道:“我只是一介布衣,又不是官府中人,你找我盘问黄芳泰一案内情,是不是有些可笑?”

审问者道:“江宁织造署内府总管曹湛受命暗中调查黄芳泰一案,你一直跟他在一起,会不知道内情吗?”

黄海博道:“你是谁?为什么格外关注黄芳泰一案?”

那审问者便命道:“来人,继续用刑。”

黄海博忙道:“等一等!好,我告诉你实话,我确实不知黄芳泰一案内情。我跟曹湛在一起,只是因为江宁织造有求于乌龙潭丁氏少奶奶,而我黄家与丁家是世交,江宁织造曹寅托我居中斡旋。”

审问者当即斥道:“信口开河。来人,用刑!”

黄海博大声叫冤,道:“我没有胡说。你迫我讲实话,我说了实话,你却又不信,这是何道理?”

审问者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堂堂江宁织造,怎么会有求于一个夫家已然破败的丁家少奶奶?”

黄海博心念一动,问道:“你知道丁氏家败一事?如此,你当是金陵本地人氏了。”

审问者道:“丁家子弟不肖,一夜输掉丁氏藏书楼心太平庵四万藏书,其轰动程度,堪比当年苏州王氏一夜豪赌输掉拙政园,江南谁人不知?少说废话,快些回答我的问话。”

黄海博只好道:“江宁织造署奉旨为蒙古王爷织造一件云锦妆花锦袍,蒙古人给了样本,难度极大,据说织法很像是传说中的‘蒋氏妆花’,而江宁城中,只有丁夫人有此能耐。”

审问者冷笑道:“胡说八道,你当我三岁……”

一语未毕,一旁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审问者便改口道:“好,就算我相信你说的,江宁织造署有求于丁家少奶奶,江宁织造曹寅的面子还不够大吗,何以要通过你黄氏斡旋?”

黄海博道:“丁夫人原本姓沈,是苏州大才子金圣叹外孙女。她外祖父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斩,而今江宁织造却要她为朝廷出力,你觉得她心中会不会不大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