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香盈袖(第7/20页)
邵家大宅便建在徐达旧宅东园遗址上。邵鸣敬慕徐达开国名臣风范,极力经营,为此而不惜钱财,多年下来,竟也颇有当年“太傅”之风貌,成为金陵名园。
到邵宅附近时,黄海博指着武宁桥桥东方向告道:“那边有一家武记酒肆,酒肆不大,山肴野菽却是冠绝一时,在金陵极是出名。访完邵鸣后,我带曹兄去酒肆坐上一坐,喝上几杯,包管曹兄毕生难忘。”
曹湛笑道:“黄兄到底是金陵本土人士,走到哪里都有一番说道,做地陪最合适不过,要是灵修人在这里,她一定欢喜得紧。”
黄海博闻言心念一动,但话到嘴边,仍然吞了回去。
二人来到邵宅。仆人高戈出来告道:“邵公子陪兆贝勒乘船游河去了,尚未归来。”
曹湛闻言大奇,问道:“兆贝勒是谁?”
高戈道:“是邵老爷蒙古结拜兄弟的儿子,刚刚来了江南。”
曹湛道:“那么邵员外人呢?”
高戈道:“老爷人在书房。不过今日是每月例行的清账日,老爷要在书房查看账簿一天,不准旁人打扰。”
黄海博道:“目下正午已过,邵员外总要吃饭吧?”
高戈道:“老爷一早已叫人备好饮食,送入书房,无须再另外送餐。”
曹湛道:“我二人是有事来访,可否劳烦小哥到书房外禀报一声,若是邵员外不便,我们改日再来。若是邵员外刚好想要休息一下,活动活动筋骨,不也是两全其美吗?”
高戈虽然为难,却也不敢得罪江宁织造,便道:“小人是不敢破坏老爷规矩,不过小人可以引二位到书房外,二位自行敲门,那样老爷就不能怪小人打扰他了。”
黄海博笑道:“你倒是机智得很,难怪能在邵员外手下当差。”
高戈闻言,只微微一笑,遂引曹湛、黄海博进来园中。
曹湛道:“上次西园宴会,我记得见过你,还有一位姓高的管家陪同邵员外赴宴,今日怎么不见他?”
高戈笑道:“曹总管果真好记性,那么多人,竟然都能记住。小人当时也是想开开眼界,所以临时充作了老爷随从,不过一直候在门外,未能进去西园。高管家是小人叔叔,前几日奉老爷之命,往京城给小姐、姑爷送信去了。”
曹湛道:“原来邵员外膝下还有一女,我竟是不知此节。”
高戈道:“老爷一子一女,正好凑个‘好’字。不过大小姐和大姑爷常年在北京,负责打理邵氏北方生意,从未到过江宁。”
黄海博问道:“邵公子也有三十多岁了吧?没有成家吗?”
高戈道:“二公子十八岁就娶了亲,是北京大户人家的女儿,前些年随二公子来江宁,因水土不服得病死了。二公子念旧,一直不肯再娶,老爷提过几回,见二公子始终无意,便也不再勉强。”
黄海博道:“这倒是难得。”
邵宅为园林式建筑,宅中遍植花木,菡萏盈池,翠篁蔽日,建筑皆隐于绿荫之中。邵鸣书房更是位于花园深处,小屋数楹,窗闼渝开,箩垣周匝,极为幽静。堂前有观鱼池,引秦淮之水,曲折环绕。池边假山高低参差,怪石嵯峨,极有情趣。
到书房外,高戈先退到一旁,打了个手势。曹湛会意,咳嗽了一声,叫道:“邵员外在里面吗?我是曹湛,今日冒昧登门叨扰,实是有件小事要当面请教。”却不见人回应。
曹湛微觉奇怪,问道:“是不是邵员外太过疲累,正伏在案上午睡呢?”
高戈摇头道:“不会。每个月清账日之前,老爷都会特意早睡,好养足精神。”
曹湛便上前敲了敲门板,叫道:“邵员外!”
黄海博忽道:“有些不大对头。”
曹湛问道:“什么不大对头?”
黄海博道:“曹兄没闻见一丝怪味儿吗?”
曹湛道:“我闻到了花香。”
黄海博道:“花香是庭院花圃中传来的,这里有一丝血腥气。”
他医术既精,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当即上前,大力推开门扇——
却见邵鸣头枕右臂,伏在案上。虽然距离尚远,但从其瞪得老大却毫无生气的眼睛来看,其人早已死去。
高戈尚不知究竟,探身望了一望,笑道:“老爷当真睡着了,这可着实罕见。”正待进去为邵鸣披衣,却被黄海博扯住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