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第8/41页)

他在卫生间里按压鼻子,直到止血为止,然后清理身上。这一次算他好运,衬衫和夹克上都没有血迹。于是詹姆斯回到休息室,又喝了一杯新茶,坐下时座位还有余温。

下午5点30分,他收拾好东西,走出去迎接飞机。

事实是,1974年8月9号,一切都没有结束,只有理查德·M﹒尼克松下台了。

他在驾驶舱内开始飞前检查,逐个检查每套系统。他首先检查文书工作—他一直是个坚持细节精准的人。他检查操作杆的运作,闭着眼睛聆听是否有不寻常的声音,感受是否有拉钩状况或叮当响动。右舷动起来感觉有点黏滞,于是他联系维修人员来看一下。然后他打开主导装置,在襟翼全开的状态下检查燃料水平。

“嗯,那个,给我一分钟就好。”他说,然后又出去了。

仪器检查完毕,詹姆斯爬下舷梯,绕着飞机走上一周,做目视检查。尽管这是个温暖的夏夜,他还是检查了外部有没有可能结冰。他寻找是否有天线不见,是否有凹痕、螺栓松开、铆钉缺失,确保飞机所有的灯都运转正常。他发现机翼上有几滴鸟粪,用手抹掉,然后评估飞机轮子着陆的情况—向左侧倾意味着后接口太低—检查机翼后缘,并且目测引擎。他既使用理性的左脑,在心里快速过一遍检查清单;又使用他直觉的右脑,开放所有感知力,去觉察飞机是否不对劲,但是没有。

回到驾驶舱内,他与机修工交换意见,机修工告诉他,已经给高程系统做过系统性检查。他与空乘艾玛·莱特纳聊了几句,他以前没有与她共事过。私人航线似乎都是这样,对于这么一份基础的低贱工作,她漂亮得超乎常理,但他知道这份工作报酬丰厚,而且女孩子能满世界地跑。他帮她放了几个稍重的包。她对他微笑,他能意识到那是友好的微笑,而不是在调情。然而她自身的美丽让人感觉就像地心引力—就好像自然设计出这个女人,就是为了将男人都拉向她,而且她也确实如此,不管她是否有意。

“今晚会很快的,”他告诉她,“应该在11点前能送你回城。你的本部在哪里?”

“纽约,”她说,“我在西村和另外两个女孩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过我想她们现在已经飞走了—飞南非吧,也许。”

“好吧,我今晚要直接上床睡觉了,”詹姆斯说,“早上我在洛杉矶,昨天在亚洲。”

“他们就是把我们移来移去的,不是吗?”

他笑了。她不可能超过25岁。他一度在想,她会跟哪种男人约会,橄榄球四分卫和摇滚乐手—还在流行吧?摇滚乐?他自己基本上是独身一人,倒不是他不喜欢女人的陪伴,更主要的是因为他无法忍受附带的复杂情况—一旦两个人在一起,马上就有了义务感,和对完全融合的期待感。他是一个50岁仍拉着手提箱生活的男人,他喜欢事物依照他的要求。他喜欢他的茶,他的书。他喜欢在异乡的土地上去电影院,在巴洛克式的旧世界剧院里看带字幕的美国现代电影。他喜欢走在鹅卵石的街道上,听着人们用方言吵架。他喜欢走下舷梯,踩在穆斯林的土壤上,感受热浪滚滚的沙漠空气—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他曾在日落时分飞过阿尔卑斯山,曾在巴尔干半岛的上空与雷暴奋力搏斗。在詹姆斯的脑海里,他是一颗人造卫星,优雅而自足,绕着地球的轨道运行,不去怀疑地实现它命定的意义。

“我们的副驾驶员应该是加斯腾,”詹姆斯说,“你认识彼得吧?”

“认识,他很可爱。”

“真遗憾。”

她笑了,露出牙齿。这就够了,能让一个美丽的女人微笑,能感受到她的注意,已经足够。他走进驾驶舱,再次检查系统,一边校验维修人员的工作。

“十分钟。”他高喊。

他在复查系统的时候,感觉飞机一偏。一定是那小子上来了,他心想。根据执勤人员花名册,他今天的副驾驶是彼得·加斯腾,一个天赋异禀的比利时人,喜欢在长途飞行中大谈哲学。詹姆斯一直喜欢和他聊天,尤其当他们深入到科学与意识形态之间的领域时。他等待他重新走进驾驶舱。詹姆斯听到主舱内有低语声,然后像是一记耳光的声音。他闻声站起来,皱起眉头,几乎就要走到驾驶舱门口时,一个与预期中不同的人捂着左脸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