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实录之三 伴尸同眠(第21/31页)

沈恕不回答,走到那铺大炕前,说:“我总觉得这铺炕有蹊跷,淑心,你注意没有,从我们上次来,这个炕毡没有洗过,但方向却颠倒了,这三头鹿过去面向炕沿的方向,现在却背向炕沿。”我若有所悟,说:“这炕毡有七八米长,看上去份量不轻,麦野一个人,病歪歪的身子,未必有那个心情和力气去挪动它。”沈恕说:“正是,咱们一起把它打开看看,下面有什么名堂。”

我们三人合力,把炕毡卷成一卷,见下面是一层厚厚的塑料布,移开塑料布,下面是一张烤得发黑的草席。把草席卷起来,下面就是土坯砌成的炕,黑乎乎的,呛人的烟尘和焦糊气味直往眼睛和鼻孔里钻。我们跳下地,打量那铺大炕,表面抹着厚厚的黑泥,有两处抹着约一米宽的水泥,其中一条似乎还未完全干透的样子,看上去非常扎眼,像是打了两块补丁。

沈恕问季强:“依你看,那两块水泥下面是什么?”季强闷声说:“还能是什么,炕洞。”我不满他的语气,说:“三舅,沈队没在北方农村生活过,哪知道什么炕洞,你好好给解释解释。”其实我虽然到乡下来过很多次,却也不太清楚炕洞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强说:“用笨法也能想明白。一铺大炕,这头连着炉灶,那头连着烟囱,炕洞就在中间,连接炉灶和烟囱。不然一铺死葫芦的大炕,烟火从哪走?”沈恕并不介意季强的语气,又问:“像这个大一铺炕,得有几个炕洞?”季强说:“那就随人家高兴了,两个三个都有可能。”沈恕说:“我琢磨,这抹着水泥的两个地方,会不会是炕面不严密,往外冒烟,所以给封上了?”季强“嘿”了一声说:“这还用说。”在他心目中,这些都是最基本的生活常识,而我和沈恕不懂,简直不可思议。

沈恕琢磨一会,说:“把炕刨开。”季强吓一跳,怀疑自己没听清楚,说:“你要干啥?”沈恕又说一遍:“咱们去找工具,把炕刨开。”季强说:“沈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刨炕干啥?咱们撬锁进屋,只要不碰他家的东西,在农村不算什么大事。但刨炕可就不行了,这算毁坏个人财产,麦野要追究起来,咱们都得担责任。”沈恕语气坚定地说:“要追究责任,我来承担。”

我见沈恕这样固执己见,似乎明白了什么,说:“沈队,你是不是怀疑……?”沈恕说:“对,我怀疑张芳的尸体就埋在炕洞里。”听见这话,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时外面漆黑一团,北风呼啸,室内灯光昏暗,想到可能有一具尸体就静静地躺在与我近在咫尺的炕洞里,难免不寒而栗。

季强更加不知所云,愣眉愣眼地瞅着沈恕。

沈恕率先来到室外寻找工具,我和季强迷迷糊糊地跟在后面。三人借着黯淡的月光在院子里逡巡一圈,翻出铁锹和镐头,提在手里。这时沈恕忽然吼一声:“谁?出来。”我被吓得一激灵,险些把手里的铁锹抛在地上,忍不住埋怨沈恕说:“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夜黑风高,你无缘无故地吼什么?”

话声未落,大门外忽地闪现出一个人影,一个女声颤幽幽地说:“是淑心警察吗?是我李双双,大老远地看见麦野家亮着灯,就过来看看。刚才那个大兄弟警察眼神真好,我刚露个头,就被他瞧见了,这嗓子吼得,我现在腿还软呢。”

我提着铁锹走到门口,手里握着一样东西,胆子似乎大了些,隔着大门向外面张了张,依稀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女人身影,就说:“你来干什么?没你的事,回去吧。”李双双说:“这就回去,你们在这干嘛呢?”我说:“有公干,你快回家去。”不再理她,转身跟着沈恕走进门。

三个人都跳上炕,围着用水泥抹上的那个炕洞,季强还是有些不放心,说:“真刨啊?在农村,刨人家的炕可是大事,这要是什么都刨不出来,咱几个都要吃瓜落。”吃瓜落是楚原土话,担责任的意思。沈恕咬咬牙,说:“刨,九成九里面有蹊跷,出了事我兜着。”

沈恕决心已定,我和季强都不再说什么,三个人抡起工具,几下就把抹着水泥的地方刨出一个大洞。这种农村的土坯炕由于烟熏火烤,土质非常干燥,刨下去就激起一阵烟尘。我们三人没戴防护面具,瞬间都弄得灰头土脸,我的眼睛被迷得睁不开,眼睑里又痛又痒。大洞露出后,炕洞里满满的盛着烟灰,几块土坯掉下去,烟灰都飞起来,落得我们满身满脸,像才从炕洞里钻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