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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无奈地把毛米抱到一排沙发上,给她要了一杯热水,买了两根热香肠。毛米一口气把热水喝光了,觉得酒精的浓度稍稍降了点,拿过香肠咬了一口,饥肠辘辘的感觉立刻就上来了。

凡对毛米说:“毛米,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忍把手搞成那样,而且你们俩好像确实不太对劲。我是说,我不是要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我跟忍做了三年多室友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毛米没有回答,盘腿坐在沙发上,突然问道:“为什么人生会有那么多烦恼的事情?”

凡哈哈大笑起来:“你觉得我是一个有很多烦恼的人吗?”

毛米想了一下,说:“我觉得你挺开心的。”

凡喝了一口啤酒,狡黠的蓝眼睛里充满了温暖的笑意:“确实是这样。而我之所以会开心,是因为对事情是不是满意和生活状况没什么关系。比如我现在,穷得只能买得起最便宜的咖啡,可我能很高兴地品尝这种咖啡的味道,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等我以后出名了,可能我能买得起任何一种咖啡,不过到那时候,我可能连品味咖啡的心情都没有了。”

毛米点点头,说:“这个我理解的,忍也常说,在清华的时候心理压力只会比在很差的大学更大。清华是中国最好的大学。”

“可能是的,虽然我不理解他的心情。我从来不觉得在普林斯顿时的同学给过我什么压力。可能你们这些离开原来的国家的人更容易郁闷,想留在美国肯定不能混日子,而且也没什么选择。”

凡调整了一下坐的姿势,接着说:“你知道陈也有段时间也很郁闷吗?”

“哦?”毛米有些惊讶。

“陈也跟忍看起来性格不一样,很开朗。不过有一段时间他差点退学,据说是抑郁症什么的。后来他跟飘飘交往了,还信了基督,好像就好一点。我原来在普林斯顿有一个数学系朋友,一个人从俄罗斯来的,非常聪明,大学没毕业就自杀了。这些都是例子。不过,你过来就有忍,可能情况好点。”

虽然话题是陈也,但毛米又开始心疼忍了。过了一会儿,毛米说:“我很理解忍的,而且,他对我其实很好。虽然他不说出来,但我想做的事情他都会依着我,我喜欢吃的东西,在家里妈妈都不会做的,他却会做给我吃。可是,我觉得忍根本就不爱我,也不信任我。他不会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也不会……那样的爱我,就是很痴心的那种爱。”

凡嘲笑地说:“那都是你们女人的想法,真正的男人不会为了爱情丧失理智。”

“可我是那样地爱着忍的。”

“看来天下女人都一样。毛米,你看起来挺洒脱的,不至于吧?我跟你说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何况忍是个特别内向的人。我对忍印象很不错,他绝对是个聪明人,但对人没坏心。”

毛米心里好受些,但头脑还是晕乎乎的。一个念头闪到她脑子里。要不,干脆把忍和乌玛的事情告诉凡好了?凡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告诉我怎么办。而且,凡跟忍那么好,肯定会站在我们这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股子很执拗的劲在说,不行,不行,不行,要保护忍,什么也不能说。

过了一会儿,凡看毛米的酒劲过去了,就提议回家。

“要不你至少给忍打个电话吧。”

毛米摇摇头,说:“还是回家吧。脑袋晕乎乎的,得出门吹吹风才好。”

只有十点不到,查尔斯街上已经黑漆漆的。毛米回想起南京的夜晚,总是人山人海,灯红酒绿,热闹得来不及让人感觉凄凉。而且,爸爸妈妈总是很关心自己。现在只有忍在身边,他却不爱自己,怎么办呢?

车灯照过之处,人行道上现出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忍。忍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受伤的手缩在袖子里,瘦高的身体似乎像木偶一样毫无生气。

另一个人是飘飘,穿着大衣,一路小跑地跟在忍身后。

凡把汽车在家门口停下来。

“毛米!”飘飘惊喜地跑过来,抓住毛米的手。

“你到哪儿去了?忍整整找了你一个晚上,这里夜晚太危险了啊。”

凡笑着说:“不要紧,她一直跟我在一起,去看演出了。”

毛米撇撇嘴,憋了一个下午的眼泪终于掉出来了。忍站在飘飘身后,昏暗路灯下看不出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