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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飘笑起来,说:“什么叫我们都怎么了?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这样了?忍也不会吧,我认识他几年,都没见过他跟别人闹过别扭,是吧,忍?”
毛米把头扭过去,在驾驶座上坐直,不说话了。飘飘从后视镜看了忍一眼,发现忍的两道浓黑的眉毛拧起来,脸上又出现了让自己难忘的阴郁表情。
当天晚上,毛米死活不肯让忍继续看资料,逼着他躺在自己身边。
“刚流了那么多血,又好几个晚上没好好睡觉了,这样会出事儿的。”毛米执拗地说。
忍注视着毛米,想问问毛米之前和飘飘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发现毛米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单纯。但此刻,经过了舞会上的几番对话,他已经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身边人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有深刻的含义,这让他不禁感到一丝恐慌。
但是接下来毛米的举动又让忍感到安慰。她把忍的手放在心口,直到入睡。半夜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心疼死了,忍。”
这一夜,忍一直没有睡着。
现在他知道什么?他知道了更多的刑法。关于案子,他似乎也得到了更多的信息,但什么也不能确定。而下午在内港奶酪蛋糕工厂碰到的那两个人,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了新进展。忍一想到被具体化的警方,就不由得非常焦虑。这种焦虑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过了。高考那段时间曾经有过,忍曾经寝食难安地想象着全国有无数跟自己智商匹敌的考生每时每刻在做什么。这种焦虑产生了巨大的精神力量,让他一刻也不肯松懈,最后以武汉市高考理科第一名的成绩进了清华计算机系。现在,这种精神力量能帮助他逃脱警方的调查吗?事到如今,除了守口如瓶和密切观察警方的动向,他还能做什么?
餐桌上看到的那个女人,一看就是和自己一样非常好强和孜孜不倦的人。看样子尸检报告会在星期二左右出来。那时候警察或许就会知道乌玛在死之前做过些什么,见过些什么人。或许也会调查出刀的来历。他们肯定现在也在调查乌玛的社会关系,肯定不会有太多收获,但或许已经足以发现自己和另一个人。究竟什么时候会查到自己,忍一点把握也没有。他所知道的,警方正有无数人在调查。而警方所知道的,他只能从报纸上的只言片语去推测。
自己到乌玛家之前,以及离开以后直到警方发现乌玛的尸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忍发觉自己每弄清一个问题,就产生新的疑惑和漏洞。漏洞越来越大。如果不把这些漏洞补上,就无法精确设计好可能的和警方的对答。
忍的头越来越疼了。还是有很多线索没有理清。之前《巴尔的摩太阳报》上那篇似是而非的报道这几天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乌玛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当时并没有看见房间里有异常现象,为什么警方发现有“陌生人”入侵的痕迹?还有,乌玛在华盛顿特区的那个好朋友到底知道多少?删掉的那些信和手机通话记录,警察能恢复多少?房间里到底还有什么地方留下证据?忍又一遍一遍地回想起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这些东西已经想了成千上万遍了,很多细节忍已经无法分清究竟是原有的真实事件,还是自己记忆里的偏差。
最可怕的,是那个他想不起来的事情。已经有那么多线索需要不断理清、提醒自己。而那件事情呢?那件他根本记不得是什么事的事情呢?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了,他还是想不起来,留在记忆里的只有当时在车上突然一身冷汗的心悸感觉。
过去那些日子又潮水一般地涌向忍的心里,世界似乎又一片黑暗了。
失去乌玛的痛苦原本并不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忍早就意识到这一点。
他之所以多少年都不能放下对乌玛的感情,无非是因为研究受挫,找不到工作,对自己的失望和对未来的恐慌。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痛苦的借口,比较容易和说得过去的借口。这个世界上曾给自己带来侮辱,折损了自己的骄傲的绝对不只是被乌玛抛弃这件事。何况那个时候,他以为乌玛决绝地走开是因为怀疑自己对她感情的纯度。他以为乌玛是在纯粹地爱着自己,容不得一点杂质。这在孤独绝望的几年时光里给了他多少安慰。他曾经以为这辈子无法再实现从小的雄心了,作为学者最有创造力的青年时代已经飞快地流逝,看不到头,前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至少自己对这个女人而言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