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托布鲁克(第5/7页)

上尉说:“见鬼,你从哪里来的?”

沃尔夫放下箱子,伸出拇指冲身后一指:“我的车在沙漠里抛锚了。”

上尉点点头,立刻接受了这个说法: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人,永远都不会想到一个欧洲人会从利比亚一路步行过来。他说:“我还是得看看你的证件,劳驾。”

沃尔夫把证件递给他。上尉端详一番,抬起头来。沃尔夫想:柏林那边走漏了风声,现在埃及的每个军官都在找我,或者我上次离开后他们把证件样式换了,而我的这份已经过期了;或者——

“你看起来累得够呛啊,沃尔夫先生。”上尉说,“你走了多久?”

沃尔夫意识到他憔悴的样子大概从另一个欧洲人那里引来了几分有用的同情。

“从昨天下午开始。”他虚弱地说,这副样子倒不完全是假装,“我有点迷路。”

“你在外面走了一整夜?”上尉凑近了仔细地看了看沃尔夫的脸,“老天啊,我相信你。你最好搭我们的车走吧。”他扭头朝吉普车说,“下士,拿一下这位先生的箱子。”

沃尔夫张口想反对,又突然把嘴闭上。一个走了一整夜的人一定非常乐意有人帮他拿行李。如果拒绝,不只让他的故事显得不可信,还会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到那些箱子上。那位下士把行李拎到吉普车后面时,沃尔夫意识到他没有把箱子锁上,心里不由得一沉。我怎么会这么蠢?他想。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还停留在沙漠里的生活步调里。在沙漠里,每周能遇见个把人就算走运了,而且谁也不会去偷一台需要插上电源才能工作的无线电发射机。他的感官都在留意不相干的事:他观察太阳的移动,辨别空气里的水汽,扫视着地平线搜寻一棵能让他在酷热的白天乘凉休息的树。他现在得把这些统统忘记,开始思考警察、证件、锁和谎言。

他决定要多加小心,爬上了那辆吉普。

上尉坐在他旁边,对司机说:“回城。”

沃尔夫决定为他的故事再增添几分可信度。当吉普车开上那条满是尘土的路时,他说:“你有水吗?”

“当然。”上尉伸手到座位底下掏出一个裹着毛毡的锡壶,看起来像个大号威士忌酒瓶。他拧开瓶盖,递给沃尔夫。

沃尔夫大口喝起来,至少喝下了一品脱。“谢了。”他把壶递回去时说。

“瞧你渴得多厉害!这是应该的。哦对了,我是纽曼上尉。”他伸出手。

沃尔夫和他握了握手,从近处观察着这个男人。他很年轻——沃尔夫猜他只有二十出头——脸上洋溢着朝气,留着孩子气的刘海,总是挂着微笑。但他的举止中却透出一种令人厌倦的世故,这在经历过战争的人身上总是出现得早一些。

沃尔夫问他:“上过战场吗?”

“有过几次。”纽曼上尉摸着自己的膝盖,“这条腿就是在昔兰尼加折的,为了这个他们才派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他咧嘴一笑,“我虽然没法拍着胸脯说我做梦都想回沙漠里去,但我想干点更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在离战场有几百英里的地方照看工厂。我们在城里唯一能见到的冲突是基督徒和穆斯林打架。你的口音是哪里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和他之前的话题毫无关联,让沃尔夫有些措手不及。对方一定是故意的,他想,纽曼上尉是个精明的年轻人。幸好沃尔夫有一套准备好的说辞。“我的父母是布尔人【5】 ,从南非到埃及来。我是说南非语和阿拉伯语长大的。”他停顿了一下,担心自己着急解释的样子会让表演太过火。“沃尔夫这个名字原本是荷兰语,我的教名亚历山大,是取自我出生的城市。”

纽曼客气地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沃尔夫对这个问题也早有防备。“我在埃及北部的几个城市都有生意往来。”他笑着说,“我喜欢出其不意地拜访我的生意伙伴们。”

他们进入了阿斯尤特城。按照埃及标准,这算是个大城市,有工厂、医院,一所穆斯林大学,一所著名的女修道院,居民大概有六万人。沃尔夫正要请他们把他送到火车站,纽曼帮他避免了这个错误。“你得找一家修车厂。”上尉说,“我们送你去纳斯弗那里,他有一辆拖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