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15/17页)

作画工具是苏荷从老板那借来的——想不到他当年还是个文艺青年。我们花了点时间把惨不忍睹的房间收拾干净,苏荷穿上她最爱的吊带白裙,安静地坐在了微微逆光的飘窗上,头发是最自然的披散状态。我架上画板,有模有样地给她画起了素描半身肖像,虽然有几年没好好练过了,但仗着曾经扎实的功底,我还是颇有信心。

苏荷起初很拘谨,大气都不敢出,一张小脸都快绷得毫无血色了。

“我又没点你的穴,放松点行吗?”

她愣了老半天才用几乎没动的嘴唇憋出一句话:“可以说话吗……”

“当然,我又不是在画尸体。”我翻了个白眼,无不自豪地补充,“你太小瞧我了,只要你别把舌头翻到额头上去,我想要抓准神态还是没问题的。”

她嘻笑着放松下来,还真的伸出舌头试了一下,笨死了。不多久她突然红着脸问:“我听说,你高中时候美术成绩特别好。你们每天下午都要去画室画画。”

“对。”

“那你画过最漂亮的女孩是谁呀?必须说实话。”她期许又兴奋地望着我。

我淡淡一笑,没让她失望,“当然是你啊。”

“那陆笙南呢?你们班不是每个同学都要轮流做模特吗,总能轮到她吧?”她知道的还挺多的。

“我们班分三个组,她在A组,我在C组,所以没画过。”我没撒谎,接着又补充:“而且,你比她漂亮。”

“骗人。”她不相信地撇撇嘴,突然变得一点也不自信了。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她很快忘了自己还是模特,下意识地侧目看向了窗外,微微垂着眼角,目光迷离而慵懒。她嘴唇微张,似要说点什么,最终只是淡淡一笑。那个笑轻而易举就击中了我内心,把所有血液都融化成了汪洋的柔软,那一刻,我特别想上前吻她,但我忍住了,我更想用双手把她的美好记下来。

苏荷的半身肖像画完成了,她欣喜若狂地跑过来,看完却大失所望地说了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怎么这么黑啊,我明明穿着白裙子。”

我决定不跟这个连素描基本构成关系都搞不清楚的人扯那么多,直接拽过她狠狠亲了一口,以作惩罚。但很快我发现她是在假装嫌弃,回头趁我不注意就把那张素描小心翼翼地卷好,藏进了自己的行李箱。口是心非这一点上,她学我倒是学得真快。

傍晚我们踩着夕阳出门,把苏荷清单上的任务逐个完成。两人载着满满的成就感回到旅馆时已经凌晨一点。我早已折腾得筋疲力尽,澡都顾不上洗,一个大字躺在了睡床上。她跟着甩掉鞋子,跳上来骑在我的背上。

“为了感谢老公大人今天的作画,奴婢来给你按摩吧。”她调皮地说。

“恩准。”这些天我早领教到了她精湛的按摩技术。难得她今天主动,我当然求之不得。她的双手在我的后脖颈跟肩上捏起来,我感到全身都在放松。可没多久,苏荷又停下来,把侧脸轻轻枕在了我的背上,双手环抱着我的腰。她的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

“卫寻,我真的好爱你……”

我本以为还有下文,谁知她说完后却久久没有动静。几分钟后,我才发现她睡了,她是真的累坏了。

不知为什么,那晚我失眠了。

凌晨三点,我偷偷拿出钥匙打开了抽屉,取出手机,独自一人骑着摩托车去了银滩,坐在了沙滩上。

打开手机,里面是很多条短信。我并没有逐一看,只是大概了解了下目前的情况,苏荷在凤凰的那两天,就因为我的事而打了一下午的电话。虽然我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似乎有所进展。所以年叔、小乔和傅林森正在重建工作室,偏偏这种时候我还是一声不吭地突然消失,真是不负责任。

为了避免更大的良心谴责,我收回手机,把目光投向了大海。

夜晚的大海是另一番模样,深邃而神秘,就连吹过来的海风都带着名为遥远的忧伤。我拿出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脑海里很多事情都止不住地回放,我对苏荷的爱,我对她的恨,以及更多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我就那么坐着,一直从半夜待到了日出,再从日出待到上午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