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8/12页)
我一时竟语塞了。
苏荷并不需要我回答,她怂了下肩,扔掉手中的包,神经质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弯腰捡起压在下水道井盖上的一块砖头,奋力往路边一家高级皮革专卖店的玻璃窗上砸去。“哗啦”一声,那幅倒映着星城街景的巨大画面在我眼前支离破碎,像一盘散落的拼图。
她歇斯底里地尖声喊叫着,店内很快传来一个男人的咒骂声,可能是读书时代当惯了不良少年,我下意识地,拉住苏荷拔腿就跑。
逃跑的路上我一边喘气还一边不忘骂她神经病,为了躲避追上来的店主,我们跑进了人流汹涌的地铁站,随便上了一列地铁。直到门合上,我才彻底松懈下来。我累得够呛,靠着门滑坐下来。苏荷也累坏了,跪着双手撑地喘着气,完全顾不上其他乘客异样的眼光。
过了好一会,她才吃力地翻身坐过来,艰难地脱下自己的高跟鞋,扔在我怀里,“都是你,你赔我鞋子。”
“刚要被抓住,十双鞋都不够赔。”我剐她一眼。
她若有所思了几秒,接受了我的假设,随后更丧气了。那场长达十多分钟的狂奔抽干了她体内的难过,同时也冷却了她的愤怒。她没力气再撒泼,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头歪靠在我肩上,地铁一往无前地开着,我们就像两只无家可归相依为命的流浪猫。
“你没事吧。”过了很久我才问。
“什么事?”她倒是一脸茫然。
“还能什么事,被余总原配发现,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放心吧,余雷没那么容易跟我撇清关系。”苏荷投给我一个自信的眼神,“你不用担心跟他的合作。”
“这样啊。”我心情复杂地回敬了她一个憔悴的笑,内心竟有些莫名的失落。
我们是在终点站下车后才发现这是一趟末班车。地点是星城三环外的郊区,站里非常冷清,走在地板上能清晰地听到干净清脆的脚步声。出站口一个流浪歌手正在卖唱,披着比女人还长的卷曲黑发,带着过时的墨镜,抱着一把满是流浪气息的破败木吉他,投入地唱着经典英文歌《THEROSE》。
SomesayloveitisariverthatdrownsthetenderreedSomesayloveitisarazorthatleavesyoursoultobleedSomesayloveitisahungerandendlessachingneedIsayloveitisaflowerandyouitsonlyseed……
苏荷却驻足,一直将整首歌都听完后才转身问我,“有钱吗?”
“你自己没有?”
“你还有脸说,刚逃跑时我整个包都丢马路上了,几千的LV呢!”我朝我皱鼻子凶道。
我没带钱包的习惯,掏了下裤袋,翻出一百来块。她利索地抽走一百块给了流浪歌手,流浪歌手并没有因此感激涕霖,只微微颔首算是答谢。
转身我就骂道;“你没搞错吧这么大方!我现在身上就十来块了,地铁也停了,待会怎么回去?”
“对耶,还有十来块。”她完全没搞清楚重点,兴奋地拉过我的手,“走,我饿了,请我去吃东西吧。”
星城的郊区却远比不上市区繁华,十一点的时候已经很冷清了。我们在寂静的老旧马路上走了好一阵子,总算找到一家看上去还算靠谱的鱼粉店。这大概也是附近唯一的夜宵店,里头坐满了民工打扮的男人,他们边喝白酒边磕瓜子,对着店里播放的一个香港早期枪战片指指点点。十块钱只够买一碗,因为没座位,老板很抱歉,打包时多送了我们两个鹌鹑蛋。
身无分文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但是又累又饿地跟一个漂亮女孩蹲在路边分吃一碗打包的鱼粉还是第一次。苏荷不太能吃辣,很快满嘴通红,她不停地在嘴前挥着手,“啊,怎么办?好辣,辣死了。”
“忍着呗,我可没钱买水了。”我幸灾乐祸。
“听说接吻能止辣。”她歪过头,一脸坏笑地凑上来。
“也不瞧瞧你现在这怂样,一嘴辣椒油,谁要亲你啊。”我佯装嫌弃地推开她。
“真的吗?”她瞪大眼睛,胡乱用手背抹了下嘴,“现在呢?有没有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