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中 风飕飕(第25/31页)
猪牯一脚踏出房门,心里就一阵发酸。
冯如月为什么还不睡?难道是在等他起床?
冯如月听到猪牯出门的声音,目光迅速从油灯飘摇的火光中移到了猪牯发黄的脸上。
猪牯走到她面前,沙哑着嗓子说:“如月,你怎么还不睡?”
冯如月站起来,眼睛里飘着一丝忧郁的云彩,白瓷般的脸上却挂着微笑:“哥,你注意起床了,你昏睡了一天,我一天都听到你在房间里说梦话,叫喊着,听得我心里发慌,我想进去叫醒你,你把门反闩上了,我没有办法打开你的门。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敲你的房门,在门口叫你,你就是听不到敲门声和我的叫唤,人家心里可着急了,不知道你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猪牯张口正要和她说什么,话没有出口,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冯如月赶紧绕到他的身后,给他捶背,边捶边说:“哥,你是太累了,你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干什么要那么搏命呀,整夜整夜的熬,是钢铁也被铸融化了!”
猪牯咳得眼泪汪汪的。
他推开了冯如月,快步往厨房走去。
冯如月跟在了他的身后。
猪牯进入厨房,来到水缸前,一手抄起水缸木盖上放着的葫芦瓢,另外一只手打开了木盖子,将葫芦瓢伸进水缸里,舀出了满满的一瓢冷水,咕噜咕噜地喝着,他需要用冰凉的水把喉咙里的烈火浇灭。
冯如月站在他身后,心疼地:“哥,我给你泡好了茶呀,你不能喝生水的,你要闹肚子了多不好!”
猪牯牛一样喝完那满满的一瓢冷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有股清凉之气从他头顶上徐徐升腾出去。猪牯感觉自己从一种困境中摆脱出来,他转过身朝冯如月露出了笑容:“狗嬲的!我以为我死了。现在好了,没事了。”
冯如月目光凄迷:“哥,你饿吗?”
猪牯在喝水之前根本就没有考虑到饥肠辘辘的肚子,现在他的确知道自己饿了,他朝冯如月点了点头。冯如月走到灶台前,打开了锅盖,锅里还热着饭菜,猪牯这才发现灶堂里还有火。
冯如月和猪牯一起把饭菜端到了厅堂里,放在了饭桌上。猪牯坐下来,端起饭碗,就不顾一切地狼吞虎咽,不一会工夫,就把饭菜一扫而光,连一粒饭粒都没有剩下。
冯如月一直坐在他的对面,脸带微笑目光迷离地注视着他。
冯如月柔声说:“吃饱了吗?”
猪牯不假思索地说:“狗嬲的!饱了。”
冯如月又柔声说:“好吃吗?”
猪牯语塞,他用手挠着头,这个问题他实在无法回答,因为吃得太快了,光顾用饭菜塞饱肚子,吃完后竟然不知道刚才吃的东西是什么滋味的了。猪牯尴尬地笑笑:“好吃,好吃,你做的饭菜当然好吃。”
这时,猪牯和冯如月都听到了一种声音,他们同时把头扭向了一边。那声音不是屋外传来的飕飕的风声,而是猪牯父亲王秉益房间里传来的叫喊声。王秉益的叫喊声凄厉而有可怖,绝望而又无助……猪牯不禁毛骨悚然,冯如月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
猪牯赶紧走到父亲的卧房门口,伸手推开了房间门,他知道父亲的房间门从来不在里面反闩的,就是怕他人老了会突然发生什么事情,让人好及时进去。猪牯来到了父亲的床前,撩起了夏可防蚊冬可防风的蚊帐,冯如月正好端着油灯跟在他的后面。
借着油灯昏红的光芒,猪牯看到了父亲惊惶的模样:王秉益睁大浑浊的眼睛,眼睛里的血丝却清晰可见,瞳仁像是在渐渐扩散,仿佛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人模糊的影子,那模糊的影子狰狞极了;王秉益整个身体战栗着,两腿不停地抽搐,双手弯曲着掌心向上,似乎他的身上压着一个人或者一块沉重的石头,他在使尽全力企图推开身上的重压;王秉益张着嘴巴,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啊——啊——”的叫声,脖子上的血管和筋脉蚯蚓般突起,随时都有可能暴破……猪牯用力地推着父亲的身体,说:“爹,你醒醒,你醒醒——”
过了一会,王秉益浑身突然松弛下来,两只手也自然地垂下,放在了两边,双腿不在抽搐,嘴巴也闭上了,眼睛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猪牯焦虑地问:“爹,你怎么啦?是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