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血雨(第4/5页)

“很好。不过我们需要更多人手。你可以吗?”

“可以。”

西恩再度看向尸体。她穿了件质料柔软的深色长裤,一件海军蓝的宽领上衣,红色外套则被扯破刮破了;这应该是她的周末外出服,西恩判断,平顶区出身的年轻女孩平日不会这么精心打扮。她应该是去了什么不错的地方,也许是去约会。

但她最后却缩在这个狭窄阴暗的走道里,断送了性命。这堵发霉的墙壁或许是她最后看到的东西,这湿冷的霉味或许渗进了她吸进肺里的最后一口空气。

她看来仿佛是到这里躲雨的,躲避某一场猩红的血雨;她的头发、脸颊,还有衣服,全让那红色的雨水泼湿、浸透了。她曲起的膝盖几乎抵在她胸前,她右手握拳,手肘顶在右膝上,紧握的拳头依然掩在耳畔。这姿态再度让西恩想起一个孩子,而不是女人,掩耳蜷缩在角落里,想要赶走那些恼人的噪音。求求你停下来,求求你,这姿势仿佛正在说道。求求你停下来。

怀迪闪开身子,西恩在门廊前蹲下。在她身上与身下的殷红鲜血和墙壁散发的强烈霉味底下,西恩依稀闻到了一丝香水味,淡淡的,有点儿甜,有点儿挑逗;这若有似无的甜香让西恩想起了高中时代那些多半在漆黑的车子里进行的约会——那几乎已经紧张到不听使唤、笨拙地想解开拨开层层衣物的手指,那带电般的接触。在残留的红色雨水底下,西恩看到她手腕、前臂和脚踝附近有多处深紫色的瘀伤。

“她被打了?”西恩说道。

“看起来应该是。看到她脸上这一摊血了没?那是从她头顶的一道裂伤流出来的。伤口很深,王八蛋不知道拿什么打的,不过照这程度看来,那凶器八成也让他打断了。”

尸体再过去的那段走道里塞满了杂物——木板木条,以及一堆像是舞台道具的东西:木帆船、教堂尖顶、一个像是威尼斯凤尾船船首的东西。她根本无路可逃。她一进到这里就完全动弹不得了。一路追杀她的人一旦追进这里,她就只能坐以待毙。而他确实追进来了。

凶手推门进来,她却只能缩着身子,用单薄的四肢紧紧抱住自己,作为唯一的保护。西恩抬起头,端详着那张半掩在紧握的拳头底下的脸庞。也是一片殷红。她的眼睛像她的拳头一样,紧紧地闭上了,试着想象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当初或许是因为恐惧而紧闭的眼帘,此刻僵硬地永远闭上了。

“是她吗?”怀迪·包尔斯问道。

“呃?”

“凯瑟琳·马可斯,”怀迪说道,“那是她吗?”

“嗯。”西恩说道。她下巴右侧有一道弯弯的疤痕,随时间渐渐褪色变淡,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但当你在附近街上遇到凯蒂·马可斯的时候,却又很难不去留意那道旧疤,这或许是因为她其他部分是如此完美无瑕。她的脸庞是她那黝黑骨感的母亲的完美翻版,间或掺杂了她父亲那种不羁之气,他那淡色的眼珠和头发。

“百分之百确定吗?”助理法医问道。

“百分之九十九吧。”西恩说道,“还是要请她父亲到停尸间认过尸才能定。不过,嗯,是她,没错。”

“你看到她后脑了吗?”怀迪凑过来,用一支笔撩起披散在她肩上的长发。

西恩探过头去,看到她头盖骨后侧给掀去了一小块,整个后颈全是暗红色的鲜血。

“你是要告诉我她最后是死于枪伤吗?”他转头看着助理法医。

法医点点头。“在我看来应该是枪伤。”

西恩往后一靠,避开那股混杂了香水、血腥、发霉的墙壁以及潮湿的木头的味道的气味。他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挪开凯蒂·马可斯耳畔那只紧握的拳头,仿佛这样一来她身上那些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乌紫和瘀青就会消失无踪,那些暗红的血迹就会挥发掉,而她将会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站起来,走出这个阴暗潮湿的墓穴。

他听到他的右方传来一阵骚动;好几个人同时大叫,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跑步声,几只警犬发出愤怒的咆哮。他转过头去,看到吉米·马可斯和查克·萨维奇突破重围穿过树丛,自修剪整齐的青绿色草坪斜坡——那是夏日前来观赏剧团户外公演的人们铺毯子席地而坐的地方——俯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