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6页)

雇员看看光头,又看看宁远,很为难。

“你听见没有?把这些破烂玩意儿都给我扔出去!”宁远说。

光头说:“宁远,你现实一点儿行不行?这些虽然都是假的,也是我花钱买来的,我把我手头所有的钱都换了这些,指望赚点儿钱,减轻一点儿你的压力。”

“多少钱?我给你!”宁远说着把钱包掏了出来。

“啪!”光头生气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摔,“宁远,你有钱!我知道你有钱!你有一个好爸爸……”

“你别提我爸爸!”宁远吼。

“对不起,你让我说完,你有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我没钱,很多事我想做,但做不了,生活就是这么残酷。”因为激动,光头喘着粗气,“我知道,我这样做是不好,我玷污了你的画室,你想保持自己画室的纯洁,你说过,画室的纯洁就是你的尊严,我伤害了你的尊严,我向你道歉!可我也有尊严,我凭什么要你的钱?我是为了马尾长发!马尾长发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说到这,光头不能自持,声音哽咽。

宁远也感到刚才自己生硬了,过去拍了拍光头的臂膀,“对不起,我……”

“我不怪你,都是为了马尾长发,我没别的办法,只有这个办法,这也许是下策……”

听光头提起马尾长发的父母,宁远突然发现马尾长发的父母不在画室,忙问雇员怎么回事?

雇员说:“也不知道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了,反正我刚一提宁总的名字,他们俩就不高兴了,非要走,拦也拦不住。”

“他们上哪儿去了?”宁远问。

雇员说:“不知道,问他们也不说。”

5

宁远守着昏迷的马尾长发,把头埋进自己的手臂。

宁远刚刚送走了马尾长发的父母。由于不知道马尾长发的父母昨晚住到哪里了,宁远只好一早到医院来等,还给二老带了早点。

马尾长发的父母到医院的时候,已快十点了。宁远看出两人之间好像有点儿别扭。知道他们没吃早饭后,宁远把早点递给他们。

“二老干吗不住在我的画室里?能节省点儿钱。”宁远问。

马尾长发的父亲嗓子里哼了两哼,没说话。

“不好再给你添麻烦了!我们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马尾长发的母亲说。

“别这么说,都是应该的,你们就别客气了,客气了,反让我心里不好过。”宁远说。

在儿子床前坐了片刻,马尾长发的母亲站起来说:“听医生说,我儿子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家里还有很多事,要不,我们就先回去?过几天,再来。”

宁远说:“也好,二老年岁大了,在这等着受煎熬。回去吧,马尾长发就交给我和光头了,你们尽管放心!”

看着马尾长发父母的背影,宁远说不上心里的感受。

中午时分,屈丽茹来给宁远送饭。

饭菜摆在面前,宁远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屈丽茹很担心地看着儿子,“孩子,吃几口吧!”

“我一点儿不饿。”宁远抱着自己的头。

屈丽茹叹了一口气,看着病床上深度昏迷的马尾长发,不禁湿了眼眶。

人,如果能像马尾长发那样,没有了意识,也许是轻松的,不知道荣,不知道辱,不知道愁,不知道苦,该有多好啊!

可惜啊,自己的意识总是那么的清晰,对于过去的惨痛,总是那么的记忆犹新,尽管自己一直都在强迫自己忘记过去,可是,越是想忘记过去,过去就越是清晰。

年轻的时候,自己为爱而活着,谁知道,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后来,自己为家而活着,为了儿子,为了女儿。为了家,为了儿子,为了女儿,容忍了一切。

尽管,自己也抗争过,可是,越是抗争,失去的就越多,只好在无可奈何中选择忍让和沉默。

忍让和沉默,非但没有带给自己所希望的平静。相反,随着儿子和女儿的长大成人,忍让带来的后果逐渐显形,自己处心积虑维护的家,终于破败了……

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落下来。

趴在马尾长发的病床上的宁远,思绪竟也和妈妈一样,他想,如果被车撞的不是马尾长发,而是自己多好!现在的自己,需要一种失去意识的状态,最好什么都感觉不到,美的,丑的,善的,恶的,自己都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