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子之章 三(第4/5页)

我带着一丝罪恶感打开书桌的抽屉,希望找到一点能透露父亲东京之行的信息。可是,里面塞得满满的,竟全是些未写完的报告用纸,和记满莫名其妙的数字和记号的笔记之类。

闭上抽屉,我再次环视室内。房门边放着一个黑色四方皮包,看上去很眼熟。昨天父亲来札幌时也带着这个包。它被带到东京了?我蹲在地板上打开皮包。洗漱用具、笔记用具和文库本时代小说等乱七八糟地放着,还有一把折叠伞。

包的内侧有一个装文件的地方。拉开拉链,里面装着折叠起来的白纸。是什么呢?我展开一看,有些失望,竟是打印的大学课程表。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带这种东西再平常不过了。

我正要把它叠起,忽然停住了手。纸面右上角写着“东和大学文学院日文系二年级”。东和大学是东京有名的私立大学,而且文学院日文系也应该与父亲没有任何关系。

莫非父亲去了东和大学?难道这就是他去东京的目的?

我继续检查文件夹里面,结果一张照片显露出来,是我的肖像照。大概是报考大学时剩下来的。照片上的我和现在一样留着披肩长发,僵硬的表情连自己都不满意。

我陷入沉思。这张照片绝不是偶然放进去的,应该和东和大学的课程表存在某种关联。

我把目光投向书架,希望能发现一些与东和大学有关的东西。可是,数量庞大的书籍中似乎并没有我希望看到的东西。我忽然想起,书桌的抽屉里还有一个名片盒,于是一张一张地检查起来,但也没找到与东和大学有关的人。

我把照片和课程表放回原处,把包也重新放好。父亲观察力敏锐,哪怕位置稍有变动或许就会被他察觉,让他意识到有人闯入。所以我尽量不碰其他地方。

正要关闭南向的窗户,我看见露台上落着一件背心。晾衣竿上,一个铁丝衣架正在摇晃。看来是临出门时晾出去的,没有使用衣服夹子,被风吹落了。从事科研的人,在这方面总是不讲究的。

出了书房,穿过我的房间,打开通往露台的玻璃窗,那里竟没有摆放室外穿的鞋。我连连叹着气走到玄关,再把自己的鞋取回来。我走到露台,掸掉粘在背心上的土,重新挂上衣架。如果可能,我真想重洗一次,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至少想用夹子夹一下,可一旦因此引起父亲的怀疑,那就麻烦了。

我两肘支在露台的扶手上,眺望着四周的景色。如此悠闲地站在这里瞭望还是头一次。函馆也变了。建筑物也不再有原先那种协调感,整座城市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疮痂。还有空气的颜色和气味,从前是那样清澈,可现在……

我返回房间,正拿着鞋关闭露台的玻璃窗,外面忽然传来细微的咔嚓声。我一愣,玄关的房门被快速打开的声音传来。父亲回来了。还不到三点,为什么今天竟回来得这么早?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咽了一口唾沫,必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您回来了—我是不是应该先这样打招呼呢?

父亲似乎在餐厅,还没有发现我的到来。因为这边的门关着,而且鞋也被我拿了进来。

要镇定,不要打草惊蛇—我一面告诫自己,一面把手伸向门把,这时,忽然传来父亲的声音:“杀了?”

我浑身一颤,手不禁缩了回来。杀了?

“啊,是,是我,氏家。连这种事都做,你也……”

电话。父亲正在用餐桌上的无绳电话和人通话。难道因此才特意回来?在大学里怕被别人听见?

“别胡说了。事故发生得如此凑巧,这怎么可能?我得下了,不想再掺和了。”父亲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丝愤怒和悲哀。我抓在门把手上的手动弹不得,像人体模型一样僵在那里。汗一点点地从腋窝、脖根和掌心渗出来。

……想威胁我?”父亲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仿佛从深井底部传上来一般,“没有我不也一样吗?藤村君的技术也一样,不,甚至更好。哺乳类核移植的经验也很丰富。”

哺乳类核移植?我记得曾在书房里看到过这个词。应该是在一个文件的标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