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悬京汉铁路(第6/15页)
阎子鹿在打油诗里说“我赠数言君听好”,随后留下了一段赠言,道:“使君须知,鳞刺所及,无路上天,无门入地。唯守备妥善,其一击不达,必远遁千里,此外无法可表。”这话的意思是让王幕安回去后严防死守,对头一击不中,就会自行离去,此外没有其他活命的法子。但是王幕安回去后照着做了,最终却没能逃脱被灭门的惨运,由此可见,这法子并没什么效用。其实阎子鹿这八句话大可深究,绝不能按字面意思来理解,他也并非是写给王幕安看的。前面的打油诗是藏头,后面的这八句话却是匿尾。每句话取最尾一字,连通起来,便是“知及天地,善达里表”,恰好是日月庄大门左右两侧的楹联。换句话说,阎子鹿留下的信的后半部分内容,指向的是日月庄!
藏头格的打油诗,最终指引胡客找到了胡启立留下的物事,那么这匿尾的八句话,又能指引胡客去日月庄找到什么呢?阎子鹿没有说明,只是有意无意地提及了鳞刺,莫非阎子鹿的意思,是说千百年来下落不明的鳞刺,竟与日月庄有关?
虽然这样想,但眼下胡客没有时间去日月庄,只有等守杀结束后,如果他还活着,再抽时间去袁州府走一趟。
想通这一个困惑后,胡客终于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此后沿途无扰,到长江时换乘大船,五日后,终于顺利地抵达了汉口。
一幅卷轴
抵达汉口时,比约定的二十五日提前了一天。
胡客和姻婵乘坐一辆黄包车来到大智门火车站,买好了次日去卢沟桥的火车票。京汉铁路已经开始试行通车,火车从汉口开往卢沟桥,一路算得上是畅通无阻,只是会在途中的彰德府停留两个半时辰,用来补充燃料和需用物资。
买好票后,两人到紧挨火车站的四海客栈,订了一间二楼临街的上房。
胡客进入客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窗前,拉起绣有牡丹红的敞帘,推开贴有丝绵纸的镂空轩窗,然后扶定窗沿,视线在楼下的人流中扫动。
无论何时何地,火车站都是最典型的狼奔豕突之地。透过窗户,胡客可以轻易地辨别出穿梭在密集人流中的贼偷儿,也有站街跪地摇破碗乞讨的乞丐,还有穿花哨衣服蹲守路边兜售“特级货”的各色小贩,当然也少不了身板结实搬扛行李拉长嗓音吆喝的脚夫。来往人流熙熙攘攘,街市摊铺热热闹闹。
整个上午就这样安然而过,中午也是如此。一直到胡客和姻婵相对坐在窗前的花梨木桌边,正忙着装瓶时,窗外边才忽然有些异常地喧嚣了起来。
当时胡客正往一个小瓶里灌入配制好的迷药。姻婵悠闲地喝着下午茶,问他说:“为什么不配狠一点呢?你想对付屠夫和那些革命党人,半个时辰的药效怎么行?多加些量才好用。”她坏坏地一笑,“不如,我帮你配些致命的毒药吧?”
胡客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异常的喧嚣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从窗户放眼望去,只见从街道的尽头处,一直到火车站的门前,密集的人流像被划开的流水,一分为二,快速地汇集到道路的两边,两排官差从远处跑来,依次站定,清出路面。这排场一摆开,不用说,人人都知道有大人物要来。
在所有人的翘首以盼下,不多一会儿,一顶四人抬的奢华大轿,在十多个头戴红缨顶珠暖帽身穿四爪八蟒官袍的官员的簇拥下,快速而又平稳地抬到了火车站前。
轿帘掀起,走下来一个穿五爪九蟒袍的大腹便便的胖官。
随行的十多个官员急忙屈膝下跪。
那胖官一脸铁青,似乎正在气头上,仰头看了一眼大智门火车站的牌子,撩起蟒袍的下摆,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火车站。八个黑衣保镖四前四后,紧紧保护。门外跪着的十多个官员,毕恭毕敬地齐声喊道:“恭送铁良大人回京!”
这句话穿过喧杂的人群,透过敞开的轩窗,钻入胡客的耳中,惊得他双手一抖,灌满迷药的小瓶险些脱手。
明明对外宣称二十五日返京,想不到铁良却事出突然地提前了一日。
肘腋生变,胡客和姻婵不假思索,起身就往楼下走。
可刚走出楼梯口,姻婵却猛地一闪身又钻回了客房里。因为在一楼的柜台处,她看见了几个照过面的“熟人”,正不友好地朝掌柜问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