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吊诡(第4/7页)

难道……难道那里有一扇门?

呼延云看了看附着的照片,那就是一堵墙,一堵没有门的墙。

在地下自行车库铅灰色的整体氛围下,那面被闪光灯照出的墙上,有许多掌印和指痕,可以想见小女孩在临死前是在用尽最后的力气,给自己开辟出一条生路……

要不然,就是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或者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让她慌不择路,妄图推开面前的砖壁?

看看刑警拍摄的段明媚尸体的照片:瘦弱的、小小的身躯像被烫了一下的青蚕,佝偻在墙角,青色的小脸上,眼睛瞪得很大很大,仿佛在惊诧死神怎么这么突然就把自己剥离了人世,微张的嘴巴形成了一个橄榄形的黑洞,两个嘴角机械地向上扭曲,似笑非笑,整个神情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悲苦。

虽然见多了各种各样离奇诡异、血腥恐怖的尸体,但是面对这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的尸身,呼延云还是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地扭过头。

铺在写字台的玻璃板上,左边摆着护目台灯和炮弹形笔筒,右边是装有各种资料的深蓝色文件筐,上面蒙着一块白色镂空台布。也许是用脑过多和在犯罪现场受了太多非常人所能想象的刺激的缘故,呼延云力图让居住环境简洁而朴素,仿佛这样才能忘却和逃避那些足以让很多人噩梦一生的场景。

好一会儿,翻涌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他继续看审讯笔录。

审讯笔录包括对于文洋、高震以及红都郡的门卫和保安的问讯内容,还有一部分是段新迎口述事情经过的记录——断断续续的,至少分成三次才算完成,基本情况也和张昊介绍的差不多,唯一给呼延云留下强烈印象的,是纸背上都可以透露出的段新迎悲痛欲绝的情绪,两三句话就可以见到记录人标注的受访者情绪的括弧,里面写着“哭”“大哭”“痛哭”“昏厥”等等……笔迹显示,记录的刑警本人也深受段新迎情绪的感染,在这样的括弧附近,出现很多的缺字、漏字或笔画不全。在最后请受访者签字的地方,一个浅浅而潦草的“段”字旁边,布满了即便是复印稿都可以清晰辨认出的泪滴。

对于文洋的审讯比较简短。于文洋正如他那个年龄的少年一样,少不更事,又突然遇到大事,紧张,慌乱,但良好的教育使得他在面对警方的提问时,勉强还能做到清晰、条理地回答。

他说出事那天下午,他和高震正在小区外面玩儿遥控车模型,那个小女孩过来看着他们玩儿,还追着遥控车跑,他和高震觉得街道上来来往往汽车太多,不安全,就把遥控车带进了小区,小女孩也跟了进来,一直跟他们走到地下自行车库,继续玩儿遥控车,可是突然间,小女孩说自己喘不上气来,吓得他和高震不知所措,愣了半天才想起上楼去打急救电话,留下高震守着小女孩,可是当急救车赶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无论如何,我觉得我和高震是有责任的,假如我们没有把那小妹妹带进小区,假如在她发病的第一时间我们可以给她找到药,也许小妹妹就不会死了……”

在审讯的结尾,他提出当面向小女孩的父亲道歉,并愿意接受他的任何惩罚,警方当然阻止了他。

高震的审讯笔录,处处体现出这个中学生极度的愚蠢,起先他坚持说自己没有错,“我就是没有任何责任”,然后在审讯人明显施加了压力的情况下,又害怕得不行,说本来想试试遥控器的信号在地下自行车库里管不管用,谁知竟闹出人命来,他甚至央求警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家长和学校,不然会影响他的学习成绩。

警方在犯罪现场拍摄的照片之中,有一张应该是站在梯子上居高临下拍摄的,卤素灯的灯光很好,将地下自行车库南二库的地面照得活像好奇号传回的火星图片。画面上可以看出,地面上交错着各种各样的足迹、自行车轮胎印,但是最为清晰的是一圈圈遥控玩具车的痕迹,周围还有经过对照确认的段明媚奔跑的足迹,这无疑佐证了于文洋和高震带着她在地下车库玩儿遥控车的话。

出事那天,红都郡的值班门卫巩柱,在审讯笔录中的态度就显得耐人寻味了。从审讯笔录的时间上看,对他的审讯共有两次,第一次是在案发当晚,第二次则是在案发的第二天。在第一次审讯中,他有问必答,显得坦荡磊落,在审讯人提及十分关键的“你是否看到于文洋和高震带着段明媚走进红都郡时”,他的回答是:“看到了,那小女孩跟着他俩,后面还有一辆遥控车突突地跑,一起进的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