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诛心(第2/3页)

三人先后踏入灰暗阴冷的验尸房,尸体上盖着草席子摆在地上,散发出一股腐臭味。春梅的尸体头顶放着个盘子,里面盛有她口中所含的钥匙。刘毅不悦地靠在门边,盯着罗恒热心地带领列缺在四具尸体之间辗转查探。半瞎陈一边抽水烟一边解说。“照老瞎子的经验,他们大概死在前天夜半下雪之时。叶君行是金陵家喻户晓的名医,夫人聂冰是出身江宁聂氏家族的大小姐,她的兄长便是咱们刑部的冷面阎王聂贞聂侍郎。”半瞎陈激动地呛了口烟,“这案子和老婆娘做的茶水泡饭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办大,可办小,但究竟怎么办,事关重大,你们得心里有数啊!”

列缺无视了半瞎陈的整篇肺腑之言,一心扑在尸体的伤口上,从叶君行的胸腔看进去,伤口参差不齐,他索性将手伸进去摸。罗恒道:“他们皆被钝器撕开胸膛致死。”刘毅见列缺仍在尸体腹中摸索,难以形容的腐臭味直窜天灵盖,忙捂住鼻子:“你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摸了有三圈,究竟想做什么?”列缺瞥了眼刘毅,收回手,继续仔细检查叶君行的手脚,接着以同样的方式查完聂冰的伤口,又摸完叶诚的伤口,最后停在春梅的尸体旁,盯着她伤口奇怪的边缘发愣。半晌,抬头。“这个伤口不一样,像……”列缺迟疑着。半瞎陈接道:“像被生生撕开的?”见列缺点头,半瞎陈兴奋地跳起来,跑到他跟前用四肢比画:“凶手先将一把锋利的刀插进春梅的胸口,然后徒手撕开,最后取出心脏,春梅或许见到自己由生至死的过程。冷静,残酷,还缺乏美……”“按春梅的死亡时间推断,凶手极可能是模仿作案,目的大概是为也门惨案内幕而杀人灭口。”罗恒道。

“或栽赃陷害。也许这个叫春梅的女仆早就与人结怨,正巧也门案发,此人便模仿了挖心的手法报复杀人。可是……”列缺补充道,继续盯着叶君行的伤口,心中却涌起丝丝异样的感受。

“把话说完!”刘毅催促。“这里面心脏部分的伤口也有些不一样……”“那一片血肉模煳,根本看不清。”罗恒摇头。哪里不对劲。列缺闭上眼睛想象,杀人诛心的画面仿佛在眼前跳动。首先剖开胸膛,然后撕开伤口,最后取出心脏,如此简单,简单得任何人都做得到。但不对。叶君行的伤口绝对不普通,这种如被野兽撕咬拉扯过的蛮横伤口,显露着文明不会有的行为。野兽?!

列缺一个激灵,迅速跑回叶君行尸体旁。“春梅心脏的伤口尾端张大翘曲,是因为凶手硬扯而破坏了尸身,实则整洁有序。但这三人,这么乱的伤口倒像狗啃的。”“啥?!”刘毅翻了个白眼,一声冷哼。半瞎陈闻此言,突然想明白什么似的,激动得跳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扔下水烟杆,跑至叶君行尸体旁,对着豁开的伤口开始数数:“一,二,三……啊不,二……”罗恒脑中本已是千头万绪,此刻更添一头雾水。“千户的意思是野兽袭击了他们?这宗案子是意外?这不可能啊……”列缺慢慢走向罗恒,低头逼近他胸口,突然张大嘴,如一只老虎作势要咬,吓得刘毅跳过去抓住罗恒退后躲开。“你这个疯子!”但列缺平静地迎上罗恒的目光:“他们不见的心脏,可能被凶手吃了。”半瞎陈一拍大腿,对众人喊道:“三十颗牙,得,这家伙还长了两颗智齿!”

“你说什么?”

“因为三弦。”

“三弦?”

“嗯,三弦。”

“三弦是?”

“三弦就是三弦琴。”

……

列缺和乾元大眼瞪小眼。列缺请求罗恒带他见报案人,未料到对方只是个小孩子。乾元则仰酸了头,眼巴巴望着面前高大的列缺,不知为何这男人见到自己后就脸色阴晴不定。

“从小僧记事开始就有了,本寺在山顶,仁义堂在山腰,离得不算远。每到夜半,仁义堂那边就会飘来三弦琴声,这么多年都没断过,就只有那天没有,我睡不着,所以才一大早偷偷下山去探望的。”乾元机灵地瞅了眼坐在台阶上闭目念经的扫地僧,吐了下舌头。

“乾元,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早些告诉伯伯?”罗恒慈爱地抚摸着乾元的光头,面带微笑,五内俱焚,难以相信这么重要的事他没早早交代!“施主你又没问……”乾元嘟着嘴把罗恒呛回去。“那是谁在拉琴?”列缺问。“是仁义堂的一位施主。”“你认识?”“认识!”“那你可能指认出他?”“我认识是认识,可是没见过。”“何解?”“我没见过他,叶哥哥说那位施主病得很重,不能见人,也不能见小僧。”“叶哥哥?”罗恒略一思索,“哦,叶诚哪,可惜他已经……”列缺看着乾元,越看越如雾里看花,辨不清他说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