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三弦(第2/3页)

开门的瞬间,一阵劲风夹杂着梅花和雪花涌向屋内,叶诚差点没站稳,被风吹得晃悠了两下,只觉冰凉之物扑上脸庞。他伸手去摸,沾到一些细碎的雪花,还未及看清便在手中融化了。叶诚心下狐疑,握紧匕首出门探看,不知为何院门大敞,而院中静寂无人。

漫天飞雪如絮,满地梅花似血。

下雪后,天总是亮得很早,山中氤氲着蒙蒙雾气。金陵城大约已被积雪掩埋。

灵谷寺的后门开了一道缝,乾元机灵地伸出头先查探一番,四望无人,才背着木鱼跑出寺门。一行脚印留在身后光洁无痕的雪地上。

平素下山的小溪已经被冻住了,刚好供乾元行走。从林子里捡了根木棍当拐杖,小心地避开滑熘熘的山路,向山下走去。清早,紫金山的密林里还有几分阴森黯淡,乾元一边念经一边缩着脖子穿行,拐进竹林,走了片刻,见仁义堂就在前方。

乾元累得喘气,搓了搓冻红的鼻子,拎着木棍跑去。院门上挂着隶书牌匾“仁义堂”三字,门照旧是关着的,乾元敲了敲门。“施主,您在吗?我是山上的小和尚乾元啊!”敲了两下,谁知门没锁,虚掩着,一下就开了。乾元疑惑地轻轻推开门,见院子里已经积成一片无瑕的雪地,没有红尘足迹,仅点缀着几颗光秃秃的假石,仿如一幅水墨图。乾元颤悠悠地跨进门,走向草堂。“施主?施主……我进来了哦……我是山上的——”话未说完,一片血海骤然映入眼帘,如此猝不及防。是地狱吗?乾元几乎忘了呼吸。毕竟是孩子,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三具骇人血尸,手中木棍掉下来,一步也不敢挪动。“啊——啊啊啊——”乾元使出最后的力气大喊。

紫金山中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五人三马,不顾山路危险急躁前进着。

领头的是一位身穿刑部绯色制服的中年人,主事罗恒。他本就眉眼下垂,看起来亲切温和,但此时目光专注地锁着前路,眉心几乎凝成疙瘩,平添了些忧虑之气。紧跟在罗恒身后的是年轻的副手刘毅,他把乾元抱在胸口,身后背着把重剑,五官棱角分明,剑眉星目,颇有习武之人的英勇气势。大概他常年在外奔波,才被晒成小麦色。垫底的是仵作半瞎陈,这老爷子瞎了的右眼上蒙着块黑布,嘴里叼着水烟,身后载着快被他晃晕了的扫地僧。

半瞎陈见自己离那两人越来越远,不禁大喊:“罗大人!急什么?这死了的人活不过来!”刘毅回头眼神锐利地瞪了他一眼,半瞎陈这才乖乖闭嘴赶路。五人急停在仁义堂前,跳下马,从门外向内张望,院子里的雪地上确实只有乾元来回的两行脚印。半瞎陈深吸一口气,啧声大叫:“这血味儿比隔夜的屁还冲,聂大人就整我们几个来?不行!老头子要回去再叫十个八个兄弟!”罗恒思索片刻,抚摸了一下乾元的头,对师徒二人道:“你们最好在外等候。”扫地僧会意,拉着脸色泛白的乾元退到拴马处。罗恒这才带着刘毅和半瞎陈顺着乾元的足迹走进去。草堂门开着,积雪已漫入屋中,屋里原本放置的东西秩序井然,并无打斗的痕迹。三具尸体皆瞪大双眼望着前方,仿佛被什么惊吓到,又仿佛在对什么哀求,死不瞑目,神情骇人。不仅如此,他们的胸口处都被开了个洞,其中流出的血已经凝固发紫。刘毅探过三人鼻息,摇摇头。“大人,您见过这样的事吗?”“这年头啊,什么恶事都不奇怪。”

罗恒蹲到叶君行身边,见叶君行仰面躺在坐榻上,手边有一碗米粥翻倒了,稀粥与斑驳的血迹凝固在一起,宛如生出血丝的奇石。罗恒凑近他被打开的胸腔,探摸下去,发现心脏不见了,不禁眉头一皱。顺着血迹向下看,聂冰的尸体就伏在叶君行脚下,一只手还牢牢抓着丈夫的脚腕,是求助?还是痛哭?

罗恒检查过聂冰的胸腔,竟也是空的;微微思索,又疾步去查探靠坐墙边的叶诚的尸体,果然也失去了心脏。

叶诚身后的墙上留下很多指甲抓挠的痕迹,再看他那纤弱的身板,可想是怎样惨烈而无望的挣扎。

刘毅一脚蹬在墙上,借力纵身一跃跳上去检查房梁。

“大人,梁上无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