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8/11页)

上星期六,在雨中,我发觉了阴谋的破绽。那是个令人震撼的瞬间。我极力想忘掉那个想法,拼命摇头,然而疑惑一旦萌芽,就不受意志控制,牢牢在心里扎下了根。

当时我就下定决心—这件事我要自己解决。

阳子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我的脸。我脸上一定写满了苦涩,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话也结结巴巴:“你要……相信我。我会想办法的,在此之前你别说出来……拜托了!”

这对她来说大概是莫名其妙的要求,但她没再追问,而是微笑着点点头,像是想帮帮表情严峻的我。

这天晚上,大谷来到我家。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平时松垮垮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像在表达诚意。

“在附近办事,就顺便过来了。”他强调没什么要紧事。

他说在门口就行,我把他让到客厅,面对面坐下。说是客厅,不过是在六叠大的房间里摆了张茶几而已。大谷客套道:“这房子看样子挺舒服。”

警察突然来访,裕美子看起来很困惑,动作呆板地端上茶后便无所适从起来,结果躲进了卧室,也不管大谷说“夫人可以一起听”。

“你们好像还没有孩子,什么时候结的婚?”

“三年前。”

“这么说也该要孩子了,太晚生孩子会有很多问题。”大谷一边说着不相干的话,一边环视室内,像是在判断我们的生活状态。还好裕美子不在,当着她的面可不能提孩子。

“今天来有什么事?”我催促似的开口。他说没急事,我还是着急。

大谷表情严肃起来,在坐垫上正襟危坐:“进入正题之前,我想先同你说好,今天我不是作为警察,而是作为一个男人来找你,所以,希望你也不是以被害者,而是以一个男人……不,最好是一个教师的身份来听我说,可以吗?”

他的语气很坚决,又令人感到很诚恳。我不明白他的真正意思,但没理由拒绝,就答应下来。

大谷喝了一口茶,认真地问:“你认为高中女生在什么时候会恨别人?”

一瞬间,我以为他是在说笑,但他那与平时不同的谦虚态度表明,这问题是认真的。我有点困惑,答道:“突然来这么个问题还真是难回答,不是一句话能说清的。”

大谷点头,表情放松了一点:“想来也是。成年人的案件倒不见得会那么复杂。报纸的社会新闻版总有各种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几乎都能用色、欲、财这三要素来概括。但高中女生就不能拿这几点来套了吧?”

“不能。”我答得很干脆,“倒不如说,这三样东西和她们最扯不上关系。”

“那什么最重要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表达清楚……”我斟酌着字句说了下面这番话,同时脑海中浮现出好几个学生的脸庞,“对她们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美丽、纯粹、真实的东西,比如友情、爱情,也可能是自己的身体或容貌。很多时候,更抽象的回忆或梦想对她们来说也很重要。反过来说,她们最憎恨企图破坏或者从她们手中夺走这些重要东西的人。”

“原来如此。美丽、纯粹、真实的东西……”大谷抱着胳膊。

“究竟怎么回事?你想说什么?”

大谷又喝了一口茶:“你先听听目前的调查情况吧,今天来拜访就是想告诉你这个。”看来他对整个事件了如指掌,只看了两三次记事本,就凭着记忆很有条理地叙述了调查情况。内容大致如下。

关于村桥老师被害一案

很遗憾,没发现什么凶手留下的东西。唯一的线索是一把小锁,但在超市之类的地方都能买到,想从这条线索缩小排查范围几乎没希望。指纹也一样,虽然在室内和门上查出了几枚指纹,但除了当时用过更衣室的人留下的之外都是旧指纹,没发现疑似凶手的指纹。(当然,前提是凶手不在当时用过更衣室的人之中。)接着,侦查员四处寻找目击者,也一无所获。一个女生说在更衣室附近看见过高原阳子,后来阳子说自己“只是经过”,未经确认。

物证情况如上,于是大谷开始在犯罪动机这条线上下功夫。警方很重视村桥是训导主任这一事实,彻查了最近三年内受过处分的学生,发现其中也有高原阳子,便传讯了她。(大谷说询问内容我已知晓,就不再赘言。)此后,因为密室之谜被解开,高原阳子的不在场证明得以成立。根据密室阴谋,专案组推测凶手符合以下条件:其一,熟悉更衣室情况和堀老师开锁时的习惯;其二,四点前后(把锁掉包的时间)以及五点左右(村桥的推定死亡时刻)无不在场证明;其三,为实施计划准备了替换的锁;其四,对村桥怀恨在心。侦查员根据这四条几乎把清华女中一千多名学生和教职员查了个遍,很遗憾,没发现符合上述条件的人。大谷一直没放弃高原阳子有同谋这一想法,可也只是猜测,无法证实。接着就发生了小丑被杀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