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8/12页)

他回到平地上,径直向简走来:“为什么不动手?”

因为他们还太年轻、太单纯。他们并不想杀我。一旦动手,我就成了杀人犯。最重要的是因为……

“因为他们都有母亲。”她说。

让-皮埃尔睁开眼睛。身型壮硕的安纳托利正蜷缩在行军床边。在他身后,明媚的阳光正透过帐帘入射进来。他有些惊慌:怎么会睡了这么久?我错过了什么?一瞬间,昨夜的情形闪回到眼前。

他和安纳托利在靠近康提瓦尔山口的地方扎营。凌晨两点半,搜索队指挥官被站岗的士兵叫醒,继而唤醒了让-皮埃尔与安纳托利。据指挥官报告,一个名为哈拉姆的年轻人误闯进入营区。哈拉姆的话里掺杂着普什图语、英语和俄语。据他说,之前他为那两个逃跑的美国人当过向导,那两个人冒犯了他,于是他丢下了他们。当被问及“那两个美国人”去了哪里,哈拉姆主动提出带他们到石屋去,说那两个人毫不知情,现在还踏踏实实在屋里睡觉呢。

让-皮埃尔真想立刻跳上直升机冲到那里去。

安纳托利则更为冷静:“在蒙古我们有句俗话:婊子不张腿,猴急要后悔。哈拉姆也许在说谎。即使是实情,他也不一定找得对地方,更何况是大半夜从半空中。即使地方找对了,人兴许早跑了。”

“那你说怎么办?”

“先派个先头分队过去:一个带队,五名士兵,一匹马,当然还有哈拉姆。他们可以立即动身。在他们找到人之前,我们可以先静静观察。”

正如安纳托利预料的那样:先遣队于三点半报告,石屋里空无一人。不过,他们补充道,篝火还没有完全熄灭,哈拉姆说的是实话。

这说明埃利斯和简半夜醒来,看到向导不见了踪影,于是决定逃跑。安纳托利下令先遣队按照哈拉姆指引的可能路线继续追赶。

让-皮埃尔于是倒回床上,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他睡眼蒙眬地问:“几点了?”

“八点。抓到他们了。”

让-皮埃尔的心怦怦直跳,然而又想到,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形,后来却大失所望。

“你确定?”

“你一穿好衣服,我们就可以去看个究竟。”

他们正欲上飞机,一架加油直升机到达。安纳托利决定还是多等一会儿,把飞机的油箱加满。让-皮埃尔必须暂时按捺心中的急切。

几分钟后,直升机起飞。让-皮埃尔透过窗口望着外面的风景。进入山区时,他才意识到,这是他在阿富汗所见过最为荒凉恶劣的地方。简果真带着孩子走过这片穷山恶水吗?如今前功尽弃,她这辈子都是我的!

果真抓到她了吗?他再也经受不住又一次的失望。直升机落地时,会不会发现先遣队抓到的又是嬉皮士、登山迷,甚至是长得像欧洲人的牧民?

飞越康提瓦尔山口时,安纳托利用手指了指,大声道:“他们好像把马弄丢了。”山口的冰雪中,让-皮埃尔看到一具马的死尸轮廓。是麦琪吗?真希望就是那不听话的畜生。

他们在康提瓦尔谷下降,寻找着先遣队的位置。视野中出现了浓烟,有人点了火为他们指路。直升机在峡谷前的平地下降。让-皮埃尔仔细地观察着周围:不远处看到三四个身着军装的苏联士兵,唯独不见简。

直升机落地。让-皮埃尔的心简直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他跳下飞机,紧张得几乎恶心。安纳托利也从旁边跳下。队长带他们进入峡谷。

那两个人就在那儿。

让-皮埃尔像是受尽拷打的阶下囚翻身一般。简正坐在小溪边,怀里抱着香塔尔。埃利斯站在她身后。他们看起来垂头丧气,筋疲力尽。

让-皮埃尔停下脚步,对简道:“过来。”

她站起身向他走去。让-皮埃尔注意到她脖子上挂着的布兜。埃利斯在后面跟着她。“没叫你。”埃利斯停下脚步。

简站在让-皮埃尔面前,抬头看着他。他抬起右手,用尽浑身力气狠狠给了简一个耳光。这是他这辈子最痛快的一巴掌。简被打得连连后退,几乎要摔倒。但她还是站在那里,轻蔑地瞪着他,眼泪夺眶而出。让-皮埃尔看到她身后的埃利斯猛地向前一步,又强压住怒火。让-皮埃尔倒有点失望,要是埃利斯试图攻击,苏联士兵一定会冲上去按住他,然后一顿痛打。无所谓,反正他也逃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