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5/8页)
他思索着如何标注。一路辗转,信会落入某个底层苏联士兵手中。让-皮尔想象着某个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的书记员坐在冰冷的办公室,或者是个笨头笨脑的大块头,站在铁丝网栏外站岗。毫无疑问,苏联军队里那帮人一定也是相互之间推三阻四,与让-皮埃尔当年服役的法国军队并无差别。他思索着如何才能让这封信看起来十万火急,这样才能送到某位高级军官的手里。在罐子上写诸如“重要情报”或者“致克格勃”这样的内容,不管是法语、英语甚至是达里语都无济于事,因为苏联兵不懂外语,更别提波斯文字,而让-皮埃尔自己又不会写俄文。具讽刺意味的是,如今坐在屋顶上唱着摇篮曲的女人能讲一口流利的俄语,如果她愿意,她也能教让-皮埃尔该写些什么内容,如果她愿意……最终,他用英文写下了安纳托利的名字和克格勃的缩写“Anatoly-KGB”,然后把标签贴上,把药罐放入一个用十五种语言和三种国际符号标着“有毒”的空药盒,然后用绳子把箱子绑好。
他迅速将所有东西放回医疗包,补充替换了在阿斯塔纳用掉的药品器具。他倒出一把海洛因药片装进衬衣口袋,最后,将“有毒”的药盒裹进一块破毛巾。
出门前他朝简招呼道:“我下河洗洗。”
“好。”
让-皮埃尔快步穿过村子,匆匆朝路人点点头,之后便穿过田野朝外走。他踌躇满志,尽管计划风险重重,至少现在又有了胜利的希望。他绕过毛拉家的苜蓿田,翻过数阶梯田。距离村子一英里左右一座多石的山头上,有一幢孤零零的小屋。那里曾经历轰炸。山头出现在视野之内时,天色已渐渐变暗。让-皮埃尔向小屋慢步走去,一路高低不平,他走得小心翼翼,后悔没带盏灯照亮。
他在一堆碎石前停下。这里原来是房子的正面。让-皮埃尔本想进去,但臭气与黑暗让他改了主意。他大喊一声:“喂!”
一个莫名的形状从地上升起,吓得让-皮埃尔向后一跳,嘴里一阵咒骂。
疯子起来了。
让-皮埃尔瞅了瞅那张皮包骨的脸和那脸结成一片的胡须。他镇定了一下,用达里语道:“圣者,愿真主与你同在。”
“愿他也与你同在,医生。”
这人的神志还算清醒。很好。“您的肚子怎么样了?”
对方做出一副胃痛的样子:还是老样子,他想要药片。让-皮埃尔递给他一片海洛因,在他眼皮底下把剩下的装回口袋。疯子嚼着海洛因道:“我还要。”
“给你可以,还有很多呢。”
疯子伸出手。
“但你得帮我做件事。”让-皮埃尔道。
疯子拼命地点头。
“到恰里卡尔去,把这个交给苏联兵。”尽管路上要多走一天,他还是选在了恰里卡尔。罗卡之前一直有反抗活动,如今暂时被苏联人占据,怕是一片混乱,包裹可能送丢;而恰里卡尔则一直被苏军占着,相对稳定。而且要选士兵,而不选邮局。一个疯子,买邮票、邮寄这类事,他可能做不来。
他小心打量着疯子那张脏兮兮的脸,真不知他能否理解这些简单的指示。不过,一提到苏联士兵,疯子立马害怕起来,说明他还是明白了。
有什么方法能保证疯子乖乖按指示做呢?他也可以把包裹扔掉,跑回来指天发誓地说任务已经完成。如果他听得懂指示的话,兴许也能留多个心眼儿撒谎。
让-皮埃尔突然有了主意:“之后再买包苏联烟回来。”
疯子伸出两只手:“没钱。”
这一点让-皮埃尔很清楚。他给了疯子一百阿富汗尼,这些钱足够他顺利到达恰里卡尔。有什么办法能保证他把包裹送到?
让-皮埃尔道:“如果事情办成,你要多少药片我都给你。但你别想骗我。你一动歪脑筋,我马上就会知道,以后一粒药也不给你。到时你肚子会越来越疼,整个人肿得老大,肠子会像手榴弹一样爆开,活活疼死你。明白吗?”
“明白。”
借着昏暗的光线,让-皮埃尔凝视着疯子。他的眼白泛亮,看来是被吓住了。让-皮埃尔把剩下的海洛因片交给他:“每天早晨吃一片,直到你回到班达。”
疯子狠命地点头。
“去吧。别想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