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从黑暗中来(第6/10页)

喝酒时,张古问:"那天断电查清楚了吗?"冯鲸说:"上哪儿查去!"全镇只有张古一个人固执地认为那天停电和男婴的出现有关系。

朋友一问:"听说停电那天你们17排房捡了一个男婴?"张古说:"是啊,怎么了?"朋友一说:"没什么。我只是听说,那个男婴从来不哭,很少见。"朋友二说:"不会是机器人吧?肚子里装着定时炸弹……"朋友三说:"你说的好像是一个手抄本里的情节,婴儿,定时炸弹,梅花党,南京长江大桥,什么什么的。"张古打断他们:"别胡说。那是一个挺可怜的孩子。"冯鲸说:"我想起了最近我在网上认识的一个网友,她叫永远的婴儿。"张古的心一沉——永远的婴儿?

冯鲸:"是一个美眉。"朋友二:"现在的女孩子都装嫩——你们瞧这名字。"冯鲸:"她说,她之所以和我交朋友,是因为我的名字吸引了她。"朋友一:"你叫什么?"冯鲸:"三减一等于几。"朋友三:"现在的男人都装高深——你们再瞧这名字!"那天,大家喝了很多酒,唱起了歌。张古忘记了男婴那讨厌的眼神,跟大家一起狂欢。他唱的是:一言不发,岿然不动,灰土土傻站着我是个秦俑。

没有哭泣,没有笑容,我生命的背景是一派火红。

我想战天,我想斗地,我想抄起家伙砸出一堆喜剧。

我想唱歌,我想吻你,我想一步登天住进月亮里。

琴心剑胆晶莹剔透,这辈子注定不长寿。

哥哥请你慷慨一些借我一点酒,让我轰轰烈烈献个丑。

姐姐请你放弃贞洁拉拉我的手,让这人间的花儿红个透……

张古唱完,冯鲸说:"有一句歌词不吉利,应该改成——这辈子能活九十九。"……

闹到天黑之后,大家才散去。

张古酒量不小,但是,他也有了些许醉意。他躺在床上,想起自己刚刚唱的歌:这辈子注定不长寿……觉得确实有点晦气。

他又想起了那个男婴,心里有点虚。机器人?

突然,他醉眼朦胧地看见那个男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打了个冷战,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卞太太抱着那个男婴急匆匆走进来。

卞太太说:"张古,拜托,我婆婆心脏病犯了,正在抢救,我得到医院看护她。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卞太太:"李太太和慕容太太都到城里去了。急死人!"卞太太:"我明天一大早就回来。"张古连连说:"没问题没问题。"卞太太把孩子放下,又急急忙忙跑回去拿来一只奶瓶和一袋奶粉。

张古能说什么?说自己害怕这个孩子?

人家收养这个男婴本来就是出于一颗善心,这男婴跟卞太太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张古收留一夜都不行?再说,老人病了,远亲不如近邻,这点忙都不帮?还有,人家是女人,丈夫不在家,遇到困难,你一个小伙子能袖手旁观?

从哪个角度讲,张古都没法推脱。所以尽管他的内心很害怕,可他还是说"没问题没问题"。

卞太太说:"谢谢了。"然后,她转身就走了。

屋里只剩下张古和那个男婴。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安排。

很静。用一句老话形容就是: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男婴静静地坐在张古的床上。

张古看了他一眼。他正看张古。他和他第一次这样近的面对面。

那男婴像眼科大夫一样,仔仔细细地察看张古的左瞳孔。张古抖了一下,他当即肯定:这绝不是婴儿的眼神!

张古避开他的目光,想说点什么,但是不知怎么说。

有两种说话方式。

一种方式是像对婴儿那样柔柔地说:"叉,乖乖,在叔叔这里不要闹,让叔叔抱着你……"这种语气张古觉得实在说不出口,因为他明明直觉到对方不是婴儿,他明明感到他的婴儿表皮里包藏着另一个人,包藏着一个险恶的成年人。在只有男婴和张古的情况下,他的眼神似乎也不掩饰这一点。对于这个巨大的秘密,他们在眼神里意会神通。

另一种方式是,张古干脆揭开面纱,直接和他谈判:"我知道你不是婴儿,你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想全世界的人都不会知道,我只想问你,你要干什么?"但是,他的面前毕竟是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假如他这样板着面孔向他发问,自己都感到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