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31(第2/3页)

之前他还住在黎巴嫩的艾尔米纳时,曾花了好几个小时上网搜索,找到了一家地理上完全符合他需要的清真寺。因此,他一走下开到卡尔斯鲁厄的火车后,就很清楚自己要去哪里。他找到威廉街,走到一半,就看到一家昔日的街角商店(很讽刺地,店主一家是犹太人,死于二次大战的大屠杀中),如今矗立着一座小小的宣礼塔。这个清真寺和德国境内其他一千两百个伊斯兰教祈祷中心的不同之处,就是从这里几乎就可以看到他所选择的工厂:一家美国大药厂的德国子公司。

此时是星期天,撒拉森按照计划,就在傍晚的昏礼不久前,走进这家清真寺。昏礼一结束,依照传统惯例,教长走到这位陌生人面前,代表会众欢迎他。撒拉森随即受邀跟大家一起喝茶。谈话间,他解释自己是逃离黎巴嫩新近战火的难民。根据其他人看来,他的表情似乎不太情愿。

他的外貌完全就像个逃离战火、来欧洲寻找新生活的难民,他说他几乎花掉所有财产,付给一个偷渡集团,由他们安排搭船到西班牙,然后再搭卡车来到德国。他看着其他教友,声音哽咽起来,无法往下说出这趟可怕旅程的细节了。

我不得不说,这招很厉害,而大部分听他叙述的人—都是蓝领工人—都理解地点着头:细节或有所不同,但他们都是用类似的方式进入欧洲的。

这位自称是非法移民的男子说,他之前去法兰克福附近投靠一个表亲,但因为急着想找工作,而且身上的钱快花光了,于是便来到卡尔斯鲁厄,希望能找到工作。为了要引人上钩,他还宣称自己曾在贝鲁特一家大公司的运输部门工作。

“一切都是阿拉的旨意啊,或许在马路尽头那家大工厂里头,也有类似这样的工作?”他问。

几乎所有教友都在凯隆化学制药公司工作,而且一如他的预测,他们很快就上钩了,纷纷自告奋勇要去跟同事们打听。他向大家致谢,引用了一句模糊但适当的经文,更让众人相信对他的第一印象没有错:他确实是个高尚又虔诚的人。

他低声说他很不好意思,但他已经没有钱吃饭或买火车票,所以问大家这附近是否有“安全屋”,能让他在找到工作前暂住。教友们当然立刻帮忙,张罗他的食宿—毕竟,伊斯兰教的五功之一,就是济助穷人。

于是,才一个多小时,甚至还没搞清怎么回事,撒拉森就成了他们的责任了。他们是很认真对待这种事情的人,才三天后,他们的打听和支持得到了好结果:凯隆公司配销部门的一个土耳其人主管说,他们刚好缺一名大夜班的仓库管理员,很适合那位难民。

那天晚上的祈祷后,替他高兴的教友们就带他到一家小餐馆吃晚餐,说那个药厂的工作环境好得不得了:有厂内的医疗诊所,有厂方提供补助的自助餐厅,还有漂亮的祈祷室。但没有人提到的是,这类工作一度都是属于美国人所有的。

之前那个弗吉尼亚州的诺贝尔奖得主曾问我,美国这个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工业国家,现在还会自己制造任何产品或机械吗?他说得没错。过去几十年来,几百万个工作机会,连同大部分的制造基地,都已经外移了,国家安全的保障也随之大幅消失。像凯隆化学制药公司,造成的危险更严重,因为它是全世界最受敬重的药厂和出口商之一。尽管很少人明白,但现在美国心脏地带的安全程度,其实就跟一个无名小城的无名工厂一样。

撒拉森坐在一张三合板桌子前,听着融合了土耳其和德国风味的奇怪音乐。如果这个世界的状况更理想,他就还有最后一个障碍要克服。的确,难得一次,他相信有一件事最可能导致他的计划失败。而他在艾尔米纳时,就曾问过自己这件事:美国的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难道不会检查进口的药物,以提防可能遭到污染?

他在网络上找到了答案,那是一场针对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国会听证会,撒拉森找到了逐字稿。里头说,光是某一个国家,就有超过五百家工厂对美国输出药物或成分原料到美国。

“过去一年来,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检查过几家的产品?”一名国会议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