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4(第4/5页)
我穿过厨房,抓了一件外套好遮住那把格洛克手枪,然后走向客房。这栋建筑物还是库西耶伯爵的大宅时,他的仆人们会使用一台手摇式升降机,把餐点从厨房送到用餐室。这个升降梯的出口当时就在餐具室里—也就是现在的客房。
后旧宅翻修时,把升降机井改成了电线通道,而我住进来后,就借口要安装高速光纤电缆到我的计算机上,以随时留意我其实不存在的风险基金活动,因此取得房东许可,找了个曾帮“空降师”安装监控设备的包商,进入那个升降机井。我让他在里头装了个梯子,通到地下室。我当时觉得,这么一来,付那个天价房租也还算值得。现在更觉得太划算了。
我打开一个橱柜门,拿掉入口的小镶板,不到一分钟就走向建筑后方的一条窄巷。我预料随时会听到这栋19世纪建筑物的正面和列入公共遗产的凸窗会被炸开,落在香榭丽舍大道上。
什么都没有。是什么阻止他们了?我猜想,在玛德莲大道上跟丢我之后,他们就立刻回到我的公寓。但因为一开始不确定我是不是会回来,就先敲门确认一下。
幸好我没去应门。我几乎确定有两个人—换作是我就会用两个人—此刻正躲在电梯旁,等着我去应门。这给了我一个机会—如果我从大门进去,爬楼梯上楼,我很确定可以让他们猝不及防。在受训的同梯里,我向来不是最好的射手,但要把他们两个都干掉,也还是绰绰有余。
走出巷子后,我慢下脚步,一边观察着路上行人,好确定屋里的那两个家伙没有帮手在街上等着。我看到几个女人在蒙田大街的奢华商店里购物完要回家,看到几对伴侣在遛狗,还有一名戴着纽约大都会队棒球帽的男子背对着我—看样子是观光客—站在我那栋公寓大楼隔壁的糕点店前看着橱窗,但是我没看到任何人符合我心目中的模样。我转向路上的车辆,同样地,没看到白色出租车,也没看到杀手坐在停路边的汽车上。
我往前走,凑近一个穿高跟鞋的五十岁女人和比她年轻二十岁的小男友,如果有个屋顶上的狙击手,这对情侣就算无法完全遮住我,但绝对会增加棘手程度。在他们的掩护下,我逐渐走近我那栋公寓:还剩八十码、四十码、二十码……
经过糕点店时,那个戴着大都会棒球帽的男子在后头对着我说:“要是你把那道该死的门打开,事情不是会比较简单吗,坎波先生?”
我的心脏停了一下,所有的恐惧都跌落在又大又空荡的胃里。接下来的那一瞬间,两个出自直觉又彼此矛盾的想法抢着要压倒对方。第一个是:所以一切就是会这么结束?退休的探员斗智失败,在一条巴黎的街道上被射穿头部,枪手大概是某个站在糕点店前的人。我猜想,这是给我的极刑吧,倒在人行道上流血致死,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把手枪放进口袋,跟那个戴着大都会棒球帽的男子走路离开,来接他们的车是—还会有什么?一辆白色出租车。
另一个想法是—他们不可能要来杀我。即使有个狙击手就在某栋建筑物的屋顶,或者在雅典娜广场饭店的某个房间里,那个戴棒球帽的家伙只要默默打个手势,枪手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在真实世界,杀手不会跟你讲话的:只有电影里的坏蛋才会有那种病态的需要,非得在扣下扳机之前把他们的人生故事告诉你。在这里,有太多危险了,你满心只想赶快把工作结束掉。看看圣托里尼吧。
然而,凡事总有第一次—所以我还是不确定该怎么办,该害怕还是不该松懈?我看着那名男子:一个五十来岁的黑人,身材瘦长,那张英俊的脸很憔悴。我告诉自己,这人比较像个不合格的退货瓷器,而非精致的利摩日名瓷。当他稍微走近我,我发现他右腿瘸得很严重,这个评估就更确定了。
“我想你刚刚叫我坎波先生?你认错人了。”我用法语说,每个音节都尽力模仿巴黎人的那种轻蔑口吻,“我不姓坎波。”我在争取时间,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这一点我们的意见一致,”他用英语说,“因为这个彼得·坎波并没有华尔街的交易执照,而且他管理的风险基金也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