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第5/18页)

“必须让他们相信萨舍还活着,所以我们也要装作一副坚信他还活着的样子。”

“为什么?”

“现在他们以为萨舍只是失踪了,也许他当了逃兵,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件丑闻。但是,一旦他们找到了尸体,那整件事就变成了一起凶杀案,警察也会介入其中。而你……”

“而我是他生前最后一个接触的人。”艾琳接话道。

弗里奇在服务站和他们碰面,愁眉锁眼,心事重重。显然,和扬卡的会面并不轻松如意。

“在乌发时期,这里阶层等级森严,老板、导演、技术人员都有各自的餐桌。现在是民主社会了,你可以自由坐在任何你想坐的位置。但再看大家是怎么坐的?依然自发形成导演的餐桌、技术人员的餐桌。”弗里奇挤出一抹苦笑,“不管列宁的口号喊得多响,要改变社会风气终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了,参观之后你感受如何?这里的重建工作令人印象非常深刻,对吧?”

“艾琳说你们现在又回到了满负荷生产的状态?”

“可以这么说。在搭建摄影棚必要的建筑材料这一方面,苏联人给了我们很大的优先权,至于其他方面……”弗里奇停了下来,思绪已然飘向别处。

艾琳揣测着弗里奇的心事,试探性地问道:“给施陶特追加的经费谈得还顺利吗?”

“施陶特?”他一瞬间有些茫然,“噢,挺顺利的。我是在想些别的事情。”他踌躇了下,觑了亚力克斯一眼,问艾琳,“你是不是还没见到赫谢尔?”

艾琳摇头,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

“那天拍摄日他没有出现,布景灯光都准备就绪了,可就是不见赫谢尔的人影。”

“可能他生病了吧。”

“沃尔特派人去他的公寓探问,他就住在巴贝尔斯堡,可是没人在。据房东太太称,前一天晚上有人来过他的公寓。”

艾琳不解地望着弗里奇。

“她是那种会趴在门边偷听邻居动静的人,所以她听到了那晚的响动。”弗里奇解释道。

“有可能是酒吧里招的妓女,之前他就干过这样的事。”

弗里奇没有回应艾琳的猜测,自顾自地说道:“你还记得吗?战后那段时间,他们也是这样,总是在夜里上门搜捕纳粹分子。”

“纳粹分子?”

弗里奇耸肩无奈道:“不管这次抓捕的是什么分子,都有可能是给我们电影公司的一个警告,沃尔特很忧虑,一旦行动开始……”

“或许他就是喝醉,睡在某个地方了。”艾琳尽力安抚弗里奇,但她的说辞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弗里奇看着艾琳,道:“那可是拍摄日。”

亚力克斯来回打量他们,只吐露一半的句子和心照不宣的暗语,这就是如今人们交谈的方式。他差点忘了,如今他身处的,是一个人们随时会在大街上——如吕措夫广场——被掳走而后凭空消失的城市。亚力克斯凝望着正与弗里奇交谈的艾琳,心下焦虑不已。虽然她嘴里说着“不用担心我”,可她背负的嫌疑难以消除,无法避免。她的故事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他们绝不允许萨舍这样的人物毫无理由地消失,除非他们确信艾琳和萨舍不是一伙儿的,不然他们会不停地拷问折磨艾琳这个最后与他接触的人,直到她崩溃坦白,这就是他们的行事方式。亚力克斯瞟了一眼手表,暗自思忖着坎贝尔是否已在柏林。他感受到艾琳探问的眼光,正试图读取他此刻脑中的想法——无论如何,要让他们相信萨舍还活着。

亚力克斯几乎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道:“也有可能是叛逃到西边去了。”

弗里奇没有回答,只是呆坐着,脸上有轻微的抽搐,似乎这几个解释令他十分不适。

“赫谢尔?不太可能。”艾琳不以为然,对弗里奇说道,“你还记得图尔帕诺夫有多欣赏他的作品吗?他可是图尔帕诺夫最喜欢的几个演员之一。”

“是的。”弗里奇答道,依旧惴惴不安,“确实是图尔帕诺夫最欣赏的演员。好吧,可能这其中有些误会,也许是房东太太听错了也说不定。”弗里奇已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话说回来,亚力克斯,你有没有打算为我们制片厂贡献点什么呀?我知道,你写作很忙,但现在拍电影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在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的一些个人经历也会是很好的电影素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然了,我不是指你的流亡生活。”弗里奇连忙补充道,“那在电影中很难表现。但是比如你的父母,即使是被遣送集中营的危急关头,令堂依然对令尊不离不弃,这就是很好的电影表现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