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10/30页)

“你是在建议我不要去见伯纳思家的人吗?”

“我只是在告诉你他们的真实面目。今时已不同往日,像你这样的人……国家的贵客……应该树立起一个榜样。”

“这是官方建议,还是只是你个人出于好心给我的建议?”

“官方?”

“你说的,‘卢克斯酒店毕业生’,难道你不是在党内工作?”

“难道你不是在为党服务?”马库斯反问道,“如此慷慨的定期津贴,不是党拨给你的吗?”他顿了下,正色道,“不,我不是代表官方说的。”

“那就好。既然这只是我们私下的谈话……”亚力克斯抬头看了下马库斯,继续说道,“就算不是,我也要说。作为一个客人,我和苏联之间是双向选择的关系,你们不必一定要收留我,而我也不必一定要留在这里,我只是拿着荷兰护照在这里旅行而已。如果党不喜欢我树立的‘榜样’,那么我会自觉收拾行李走人。我想说的是,弗里兹·冯·伯纳思救过我的命,所以,如果我想要见他的家人,那么我一定会去见。”

马库斯的脸部抽动了下。“你的脾气真是名不虚传。”马库斯无可奈何地挤出一个笑容,“有时都被这些政治原则弄糊涂了。”

亚力克斯紧紧攥着手,指甲掐得手掌生疼,只能暗自警醒自己,不要与他争辩,不要上升到政治的高度,每一个回答都会被报告并记录在案。

“但至少不是我的政治原则让你困惑。”

马库斯又是半晌沉默,似乎他正仔细斟酌着从何处落下棋子,亚力克斯想要缓和已有些微紧张的气氛。

“我对于弗里兹的事情有些神经过敏了,仅此而已。因为他是我父亲的好朋友。”

马库斯点头接受了他这个说法。

“不过,现在他们都故去了。”亚力克斯另起话头,“我早就该问了,令堂呢?”

闻言,马库斯眼里闪过一丝亚力克斯也无法理解的慌乱。

亚力克斯立马反应过来,道:“抱歉,请问她也已经过世了吗?”

马库斯眼里再次闪现一丝惊惶,但随后马上恢复了镇静,他控制住情绪,道:“不,她现在在苏联。”

“她一直待在那里没有回来过吗?”

“暂时是这样的。”他的嘴角有一丝细微的抽动,“就像你妻子那样。”

亚力克斯回避了关于妻子的话题:“在战时,你一个德国人待在莫斯科肯定很难熬。”

“我会讲俄语,所以还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困难。”说着,马库斯突然陷入思考,“当然了,苏联人还是会有疑虑,毕竟纳粹国防军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人们自然会想,有些东西,比如残暴,是流淌在我们血液中无法改变的。当然了,党内的人不会这么想。对于他们来说,我们的身份就是单纯的共产党员。甚至在当时交战的情况下,他们都在为战后的德国考虑,一个新的德国,所以我们在那里得到了很好的招待。”他顿了下,“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德国的未来。”马库斯这番话说得坦率坚定,完全没有往常的尖锐犀利,可能他心底也是深信不疑的吧。

“你也相信他们说的吗?”一个声音插进来,好像等这个开口的机会已经许久,“马库斯。”男子身材高大得有些笨拙,他向马库斯正式地问好,又鞠了一躬。

“恩斯特?”马库斯惊讶地叫道,“你怎么在这儿?你在这里干什么?”马库斯已竭力保持语气的平稳亲切,但还是难以遮掩其中流露的不悦与震惊,“难道你加入文化联盟了?”

“不,今晚我只是客人而已。”

“客人?谁邀请的你?”

“我不想告诉你,你自己猜去吧。”男子向马库斯挑衅道。他转向亚力克斯,微微低头,递给了他一张名片,“我是恩斯特·费伯,美占区广播电台的工作人员。”

亚力克斯扫了一眼名片,上面写着“RIAS”。

“两种语言的头字母缩写恰好都是RIAS(Rundfund im amerikanischen Sektor/Radio in the American Sector)。”男子笑着解释道。

“这样的称呼确实方便了许多。”亚力克斯赞同道。

马库斯插嘴道:“在两种语言中,‘宣传’也是同一个单词。”

“是的。”恩斯特说道。

“你想要采访他?美占区的电台会采访一个刚刚离开美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