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乌克兰谢尔沃伊村|1933年1月25日|(第5/7页)

“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

帕维尔拧断了这只猫的脖子。接下来,兄弟俩什么也没做,就静静地躺在雪地里,喘着粗气。帕维尔将头靠在安德雷的背上,双手依然紧紧地握着猫的脖子。最后,他将手从弟弟的身体下面抽出来,站起身。安德雷还躺在雪地里,不敢乱动。

“你现在可以起来了。”

他现在可以和哥哥肩并肩地站在一起了,他可以挺直腰杆地站着。安德雷没有让哥哥失望,他没有失手。他拉住哥哥的手,站了起来。要是没有他,帕维尔不会逮到这只猫,绳子就会被挣断,猫就会跑掉。安德雷先是微笑,继而大笑,然后拍着双手在原地跳起舞来。他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刻。他们现在是一个整体了。哥哥抱了他一下,俩人低头看着战利品:那只陷在雪地里骨瘦如柴的死猫。

为谨慎起见,他们必须要偷偷地将战利品带回村子。大伙儿肯定会为这个猎物拼个你死我活,刚才的尖叫声也一定有所惊动。帕维尔希望能将事情处理得圆满。他们没有带什么大袋子来装这只猫,他临时决定将猫藏在一堆枯枝下面。如果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什么人,就会以为他们俩刚拾完柴火,也就不会产生什么疑问。他从雪地里捡起猫:

“我打算把它放在一堆枝条下面,这样就没人看到它了。但如果我们真的要捡柴火的话,你也要拿一些树枝。”

安德雷暗自佩服哥哥的逻辑——他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他开始捡柴火,由于地面都被积雪覆盖,很难找到散落的枯枝,他不得不光着手在雪地里乱耙。每次一通乱耙之后,他就来回揉搓手指,对着手指吹气。他开始流鼻涕,一直流到上嘴唇。但他丝毫不在意,在今天晚上,在他们大功告成之后,没有什么可介意的事情,他开始哼唱父亲以前常唱的一首歌,一边哼着,一边又将手指伸到雪地里摸索柴火。

帕维尔从弟弟身边走开,由于找不到什么枯枝,他们只能兵分两路去找。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他看到一棵倒在雪地里的树木,枝枝丫丫伸向四面八方。他赶紧朝这棵树走去,将猫放在雪地里,这样他就能够腾出双手,从树干上折断那些枯枝。枯枝很多,足够两人分了,他四下里张望,想找到安德雷。他刚想开口喊,却将话收了回去。他听到有动静。他急忙转过身,环顾四周,林子里浓密暗沉。他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去听那个声音——一个富有节奏感的声音:踩着积雪的嘎吱嘎吱声。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大。帕维尔的身体像被注射了兴奋剂。他睁开眼睛。在黑暗处,有个人在跑动。那人手里握着一根又粗又重的树枝,大步流星地朝帕维尔冲了过来。他一定是听到了兄弟俩杀猫的声音,现在他想要偷走他们的战利品。但帕维尔是不会让他得逞的,他不会让自己的母亲挨饿,也不会像父亲那样失败。他开始将雪踢到猫身上,想要将它藏起来。

“我们在捡……”

帕维尔还没说完,这个人手里举着树枝,就从林子里猛冲过来。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这个人瘦削憔悴的面庞和瞪大的双眼,帕维尔这才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冲着猫来的,而是冲着他来的。

帕维尔惊恐地张开嘴巴,差不多就在同时,树枝朝他抽了下来,末梢砰的一声敲在他的头顶上。他已经失去任何知觉,只意识到自己再也站不住了。他单膝跪地,抬起头朝上望了一眼,血流到了他的眼睛里面,他看着这个人举起树枝,又朝他抽了一下。

安德雷停下来,没有继续哼歌。哥哥刚才叫他了吗?他还没有发现很多枯枝,当然不够他俩计划用的,他可不想被数落,尤其在刚才表现这么出色之后。他站起来,把手从雪地里抽出来。他眯着眼睛朝树林深处望去,但什么也看不清,就连最近的树木都一团模糊。

“帕维尔?”

哥哥没有回答。他又叫了一声。他难道在跟我玩游戏吗?不会,帕维尔不会玩游戏。安德雷朝最后看到哥哥的方向走去,但什么也没看到。

这很不好玩,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更大。哥哥为什么不答应呢?安德雷用粗糙的外套袖子擦了擦鼻子,心想这会不会是哥哥在测试他。在这样一个情况下,他哥哥到底想干什么呢?他可以根据雪地里的足迹去找他哥哥。安德雷放下树枝,跪到地上,用手在雪地上摸索。他找到了自己的足迹,并顺着这些足迹找到他跟哥哥分开的地方。他为自己感到自豪,转而顺着哥哥的足迹往下走。如果他直立行走,他就无法看到足迹,于是,他只有蹲下来,鼻尖与积雪之间只有一臂之遥,他一直往前走,就像一只狗循着某个味道在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