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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他开口说道,首先这三个字就是谎言,“你这是在指望打动我的良心,我理解得没错吧?好。行。我来给你个声明,供你记录在案。好不好?声明现在开始。第一点。其实只有这一点。我他妈才不在乎呢。我和其他人的区别是,本人敢作敢当。要是一群黑鬼——对,我说的黑鬼意思也就是黑鬼——要是明天这群黑鬼拿着我卖的玩具开枪对射,死个精光,而我能捞它一大笔,那对我来说就是好消息。因为就算本人不卖东西给他们,别的人也照样会卖。这道理政府以前可是明白的。要是政府心软了,那活该它们倒霉。第二点。知道那帮卖香烟的小子如今在干什么吗?把毒得厉害的香烟卖给有色土人,跟他们说那玩意能叫人兴奋,还能治感冒。卖香烟的小子们在乎个屁啊?他们有谁会在家精神崩溃,就因为那帮土著人大批大批得肺癌?才他妈不会呢。他们这是在搞创意营销,没别的。再说毒品吧。自己别吸不就得了。用不着那玩意儿。管他呢。要是一个愿卖,一个愿买,我的建议就是闪开些,让他们比比谁命长,祝他们好运。就算他们没被毒品弄死,也会被大气毒死,要不就是被全球变暖烤死。英国啊,你刚才说。实话告诉你,本人很为它自豪。也很为我们的学校197自豪。大英帝国的臣民嘛。我们继承的恰好就是这个传统。谁要是敢挡我的路,我就废了他。要不就是他废了我。纪律这玩意也很合本人的意。秩序。在教室里,在受教育的时候,本人就担负起了自己的责任,要在外国人最擅长的领域把他们打垮。还以为你们这帮人也一心要干成这事呢。搞错了啊,看来是。沟通失败了啊。我在乎的是生活的品质。这辈子的生活。其实就是标准。是个老词了。去他的。这些个标准。自负的家伙,你肯定在想。没错,我是很自负。去你妈的。我就是法老,怎么着?如果我建成这座金字塔得让几千个奴隶送命,这就是自然规律。如果别人能让我为了他们的金字塔送命,那算他们厉害。知道我的地窖里有什么吗?铁环。生了锈的铁环,是造这座房子时嵌在墙壁里的。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吗?奴隶。这也是自然规律。这座房子原来的主人——建造这房子的人——那家伙出了钱,把他的工匠送到意大利去学手艺——那个人有奴隶,奴隶就住在这座房子的地窖里。以为今天就没有奴隶了?以为资本就不需要依靠奴隶?耶稣基督啊,你他妈开的是家什么店?本人一般不谈什么哲学,可本人也不爱听别人说教。不吃这一套,明白吗?在我的地盘上不行,谢谢。听了让我生气。我这人不容易生气,我的冷静可是出了名的。不过本人对自然规律可是有一套看法:本人让别人有活干,本人就得拿到自己的那份钱。”
我一句话也没说,这在录音带上能听出来。
在如此绝对的一个人面前,你还能说什么?我一辈子都在和制度化的邪恶抗争。以前这种邪恶是有名称的,通常也以某个国家的面貌出现。它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也达致了同样的结局。但此刻站在我面前的邪恶,却像是一个在我们自己人当中专搞破坏的婴儿。我自己好像也被变成了婴儿,一个被出卖的婴儿,毫无防备,哑口无言。一时间我恍然觉得自己和敌人斗争了一辈子,却搞错了对象;接着我又觉得,仿佛是布拉德肖本人偷走了我的胜利果实。我记起了史迈利说过的警句:“输掉‘冷战’的人本不该输,赢得‘冷战’的人本不该赢。”我本想把这话奉送给布拉德肖,好羞辱他一番,但即使当时我说了也是对牛弹琴。我想告诉他,现在我们已经打垮了共产主义,接下来就该轮到资本主义了,但其实那并不是我想说的重点——邪恶并不在于制度,而在于人本身。再说,那时布拉德肖已经在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吃晚饭了。我客客气气地谢绝了他,就此离开。
到头来是伯尔请我吃的晚饭。可喜的是,那顿饭怎么吃的我都不太记得了。两天之后,我上交了自己在总部的通行证。
你看着自己的脸。那并不是你记忆中的任何人。你暗自思忖,自己情归何处,找到了些什么,又在追寻什么?你想说:“我杀死了恶龙,我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安全了。”但你没法这么说,在这个时代可不行。也许永远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