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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告诉过你了。没有。”

我没想要把话说得如此强硬。如果你不断地否认一件事,反而会让别人觉得你是个骗子,即使你自己都会动摇,这总有些不可思议。当然,史迈利现在利用的恰恰是这一点,他想让隐藏在我内心深处的秘密浮出水面。

“没错,嗯,你确实说过没有,”他说话时还是那么彬彬有礼,“我也确实听到你说没有了。我只想看看有没有帮你回忆起来点什么。”

“没有。”

“哈格蒂和塞德尔是朋友,”他继续说道,语速甚至比刚才还要慢,“就工作性质所能允许的程度而言,他们是亲密的朋友。战争期间塞德尔在英国被俘,哈格蒂则是在德国。1944年塞德尔在赛伦塞斯特31附近的一座农庄劳动,当时英国对德国战俘的管理普遍比较宽松,他追求到了一位英国乡村姑娘。战俘营里的警卫会特意给塞德尔在大门外留一辆自行车,车把上还搭着一件军大衣,好让他遮住身上的囚服。第二天起床号吹响的时候只要他能在自己的床上,警卫就睁只眼闭只眼。塞德尔一直对英国人心存感激。孩子出世的时候,塞德尔的警卫和其他战俘还参加了洗礼仪式。很感人,是不是?英国人最高贵的一面。不过,这个故事有没有让你想起来什么?”

“怎么可能?你说的是一个情报员啊!”

“已经暴露的情报员。是本的人。哈格蒂在德国战俘营里的经历可没那么令人振奋了。我们不说这个。1948年,名义上在管制委员会32工作的哈格蒂在汉诺威的一家酒吧里碰到了塞德尔。哈格蒂招募了塞德尔,又把他派回东德,回到他的故乡莱比锡。从那以后哈格蒂一直指挥着塞德尔。过去十五年来,他们俩的友谊始终是维系柏林站的关键因素。上周塞德尔被捕,当时他已经成了东德外交部的第四号人物。他曾出任东德驻哈瓦那大使。但你从来都没听说过他。谁都没跟你提起过他。本没有。其他人也没有。”

“没有。”我回答时尽可能表现得非常厌倦。

“通常哈格蒂每个月要去一次东柏林,听取塞德尔的情况汇报——在汽车上,安全公寓里,或是公园的长凳上,等等——这是一贯的做法。柏林墙建起来之后,情报传递暂时停止了一段时间,然后他们才小心谨慎地恢复会面。策略是乘一辆四驱车过境——比如军用吉普——安排好一名替身,在合适的时间跳出车外,然后按照约定的时间回到车上。听起来很危险,也的确危险,但练熟了还挺管用。如果哈格蒂休假或是生病,就不安排见面。几个月前,总部命令哈格蒂把塞德尔介绍给一位继任者。哈格蒂已经过了退休年龄,威利斯掌管柏林站的时间太久,简直把他吹上了天,另外他知道的秘密也太多,不能任由他在“铁幕”后到处晃荡。于是本就被派驻到了柏林。本没沾染过坏毛病,清清白白。哈格蒂亲自向他介绍了情况——我估计介绍得非常详尽。我敢说哈格蒂对本一点都不心慈手软。他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况且成员多达十二人的情报网本来也非常复杂:谁为谁工作,为了什么;谁知道谁的身份;接头人、密码、送信人、掩护身份、暗号、无线电、情报投放点、密写药水、工资、孩子、生日、老婆、情妇,等等。一下子全记住是很困难的。”

“我知道。”

“本告诉你了,对吧?”

这一次我没有反驳他。我下定决心不这么干了。“我们在课程里学过。简直是没完没了。”我说。

“是的。好吧,我想你也学过。问题在于,理论和实际往往并不完全一致,对不对?本最要好的朋友是谁,除了你之外?”

“我不知道,”他突然转换的问话策略让我心下一惊,“是杰里米吧,我估计。”

“哪个杰里米?”

“杰里米·高尔特。他也在训练班上。”

“女人呢?”

“我跟你说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对象。”

“哈格蒂想带着本去东柏林,亲自为他做个介绍,”史迈利接着说道,“五楼不同意。他们正打算断掉哈格蒂和他那些情报员之间的联系,而且他们也不赞成同时派两个人去敌方,本来一个人去就行了。于是哈格蒂在地图上带着本走了一遍接头程序,然后本独自一人去了东柏林。星期三他先演练了一次,踩了踩点。星期四他再次入境,这回是来真的了。他是以合法身份进去的,坐着一辆军官委员会的亨伯车。下午三点,他从查理边防检查站入境,随即在约定地点偷偷溜下了车。他的替身按原定计划坐在车里兜了三个小时。六点十分,本顺利回到车上,晚上六点五十分返回西柏林。边防检查站有他返回时的记录。本让司机把他送到了公寓。整个过程都无懈可击。威利斯和哈格蒂在柏林站总部等着他,可他却从公寓打来了电话。他说已按计划顺利接头,但什么情报也没带回来,他自己倒是发烧了,胃也疼得厉害。他问他们能不能推迟到明天早上再听情况汇报?不幸的是,他们说可以。从那以后他们就没再见过他。虽然本说他生了病,电话里听着却很振奋,他们以为他是太激动了。本和你一起时生过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