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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股气势,就像逻辑一样,很快就从他的抗议声中消失了。格里高利耶夫和其他任何人一样清楚。

“亚莉珊卓·波里苏娜·欧斯特拉柯娃。”史迈利一面吟唱似的念出名字,一面用领带的下摆擦着眼镜。“一个苏联女孩,但有法国护照。”他重新戴上眼镜。“就像你一样,领事,是个苏联人,却有瑞士护照。用的是假名。你是怎么和她扯上关系的,我很好奇?”

“关系?现在告诉我,我和她扯上关系!你以为我这么下流,和一个疯女人睡觉?我被勒索了!就像你们现在勒索我一样,所以我被勒索了。施压!每次都施压,每次都是格里高利耶夫!”

“那么告诉我,他们是怎么勒索你的,”史迈利建议说,目光毫无遮掩地瞥了他一眼。

格里高利耶夫瞪着自己的手,举起来,又垂回膝上,又是徒劳无功。他用手帕擦着嘴,对这个世界的穷凶恶极只能摇头兴叹。

“我当时在莫斯科。”格里高利耶夫说。托比事后说,他听见天使合唱团在他耳里唱着哈利路亚。乔治的策略奏效了,格里高利耶夫开始招供。

另一方面,史迈利并没有为自己的成就欢呼庆祝;相反,他的胖脸却很不高兴地皱起眉来。

“请说日期,领事。”他说,仿佛地点根本不是重点,“告诉我你在莫斯科的日期。之后,也请交代每一件事的日期。”

这也是很经典的手法,托比喜欢加以说明,聪明的审问者总会故意点燃一些诱敌的火光。

“九月。”格里高利耶夫迷惑地说。

“哪一年?”史迈利一面问,一面写。

格里高利耶夫又很哀怨地看着托比。“哪一年?我说九月,他问哪一年的九月?他是个历史学家吗?我想他是个历史学家。今年九月。”他悻悻然地对史迈利说,“因为一项紧急的商务会议,我被召回莫斯科。我是一个高度专业的经济领域的专家。如果我没出席,这场会议就没意义了。”

“你的妻子陪你一起回去吗?”

格里高利耶夫无力地叹了口气。“现在他以为我们是资本主义者。”他对托比说,“他以为我们能带着老婆回去开两个礼拜的会,还搭瑞士航空头等舱呢。”

“‘今年的九月,我收到命令,要我单独飞回莫斯科,去参加为期两周的经济会议。’”史迈利说,仿佛大声念出格里高利耶夫的自白似的,“‘我的妻子留在波恩。’请描述这次会议的目的。”

“我们高层讨论的主题是绝对机密。”格里高利耶夫认命地回答,“我们部里希望讨论具体的措施,贯彻苏联官方反对其他国家出售武器给中国的立场。我们讨论的就是,对违反的国家能采取哪些制裁措施。”

史迈利毫无个性的风格,以及佯装的不得不然的官僚神态,此时不仅已树立威信,而且还臻于完美。格里高利耶夫带着哲学式也是非常苏联式的悲观心态,全盘接受。其他在场的人事后都觉得难以置信,似乎他还没被带到公寓来之前,就已有意倾诉心声了。

“会议在哪里举行?”史迈利,仿佛对他而言,形式的细节比机密的事务更值得关切。

“在贸易部。四楼……会议室。在洗手间对面。”他以绝望的轻浮态度回嘴说。

“你住在哪里?”

在资深官员住的招待所。他报出地址,甚至还带着讥讽意味地报出房号。有时候,我们的讨论结束得很晚,他说——已不吐不快似的主动提供信息;但在礼拜五,因为仍然是夏季气候,非常炎热,所以他们结束得较早,好给想到乡间避暑的人方便。但格里高利耶夫没有这样的计划。格里高利耶夫打算留在莫斯科度周末,而且另有缘由。“我安排好了要到一个女孩的公寓住两天,她名叫爱芙朵琪亚,是我以前的秘书。她丈夫当兵去了,不在家。”他解释说,仿佛这是一般男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交心,至少是像托比这样心意相通的人可以理解的那样,尽管那些无血无泪的人民委员并不能体会。然后,很令托比惊讶的是,他竟单刀直入。他毫无预警也毫无其他引言地,从他与爱芙朵琪亚的调情,直接切入这次审问的核心。

“很不幸的,我安排的计划被破坏了,因为莫斯科中央第十三处,也就是大家称为卡拉处的人介入了。我被要求立刻去参加一场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