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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到车站附近时,格里高利耶夫似乎有了新的想法,继而制造了一阵小小的扭打,托比从镜子里查看时,看见格里高利耶夫满脸痛苦,两手捂住鼠蹊部。他们开到兰葛斯路——一条位于大学后面的沉寂长路。车一停下,公寓的大门就打开了。一个苗条的管家在门阶上等候。她是米莉·麦克雷格,圆场的老骑兵。一看见她的微笑,格里高利耶夫就收敛了。此刻,重要的是时间,而不是掩护。史柯戴诺跳上人行道,抓着格里高利耶夫的一条手臂,几乎是扯着他出来;狄·席尔斯基一定又揍了他——虽然狄·席尔斯基事后发誓说纯属意外——因为格里高利耶夫下车时缩着身子。两人架着格里高利耶夫,像挽着新娘,跨过门槛,冲到会客室里。史迈利坐在角落里等候他们。这是一间用棕色印花布与蕾丝花边布置的房间。门关着,这些诱拐者让自己稍事庆祝。史柯戴诺和狄·席尔斯基松了一口气,放声大笑。托比拿下毛帽,抹掉汗水。

“嘘。”他轻声说,要他们安静下来。他们立即从命。

格里高利耶夫揉着肩膀,除了疼痛之外似乎什么感觉也没有。史迈利审视着他,对他只注意自己的动作觉得很快慰。不自觉地,格里高利耶夫承认自己是个生活的失败者。史迈利记起基洛夫,记起他笨手笨脚地纠缠欧斯特拉柯娃,并费尽心血地吸收奥图·莱比锡。他看着格里高利耶夫,眼中所见尽是无可救药的平凡庸俗:身上那件崭新却不合宜的条纹西装,凸显他的肥胖;脚上那双昂贵的灰色皮鞋,显然太紧不舒服,不时要让脚出来透透气;那头烫卷的头发也一样看着不舒服。所有这些琐碎、无用的虚荣举止,都传达出他有远大的抱负,但史迈利知道——格里高利耶夫自己可能也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达成。

以前是学术研究人员,他记起恩德比在班的地方交给他的档案中曾提到,放弃大学教职,追求更大的官僚特权。

没用的东西,安恩一定会这么说,只消看一眼就能衡量他的性欲。别理他。

但史迈利无法不理他。格里高利耶夫是上钩的鱼,史迈利要考虑的则是如何拉他上岸。他戴着无边眼镜,下巴长出一圈肥肉,发油因身体发热而暖腻,散发出柠檬的气味。他一面揉着肩膀,一面开始环视绑架他的人。脸上汗流如雨。

“我在哪里?”他狂暴地追问,略过史迈利,把托比当成头头。他的声音刺耳,调儿很高。他说德文,带着斯拉夫的齿擦音。

苏联驻波茨坦一等秘书(商务),三年,史迈利记得,没有明显的情报接触。

“我要知道我在哪里。我是个资深的苏联外交官。我要求立即与我国大使谈话。”

他不断用手揉着受伤肩膀的动作,削弱了他愤愤不平的气势。

“我被绑架了!被带到这里,非自愿的!如果你不马上把我送回大使馆,就会引发严重的国际问题。”

格里高里耶夫搭起了自己的舞台,却只是自说自唱。只有乔治可以问问题,托比曾这么告诉他的团队,也只有乔治能回答问题。但是,史迈利只是静静坐着,像个殡葬业者;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有反应。

“你们要赎金吗?”格里高利耶夫对着他们大叫。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掠过他心头:“你们是恐怖分子?”他低声问,“但如果你们是恐怖分子,为什么不蒙住我的眼睛?为什么让我看到你们的脸?”他的目光扫过狄·席尔斯基,接着是史柯戴诺。“你们应该遮住脸的。遮住吧!我希望对你们一无所知!”

持续的静默激怒了格里高利耶夫,他举起肥胖的拳头捶打自己另一只张开的手掌,叫嚣着:“我抗议,我抗议。”此时,史迈利略微露出高级官员式的遗憾神色,像格里高利耶夫一向所做的那样,打开放在膝上的笔记本,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很官员式的:“你是苏联驻波恩大使馆的格里高利耶夫领事?”他尽可能以最平淡单调的声音问。

“格里高利耶夫!我是格里高利耶夫!是的,没错,我是格里高利耶夫!你是谁,请问?你是谁?黑帮老大?凭什么像个人民委员74似的对我说话?”

用人民委员来形容史迈利的态度并不见得是恭维,他强调的是那种漠不关心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