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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拉又走进来,这次拿了一个空的烟灰缸。当她把烟灰缸放到桌上时,史迈利顿时感觉到一阵紧张,如同药效突然发作。他开车时曾有过相同的经验,等待着并未发生的撞击。他也在安恩身上体会过相同的经验,看着她从某些看似无害的约会中归来,心中却知道——只是单纯地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等艾薇拉离开后才问。

“十二天以前。上个星期一。从他的态度,我马上看出来,这一定有关公事。他以前从来没问我借钱。‘将军,’我告诉他说,‘你有阴谋在进行。告诉我是什么。’但他摇摇头。‘听着,’我对他说,‘如果是阴谋的话,那么听我的忠告,去找麦斯。’他拒绝了。‘米凯尔,’他对我说,‘麦斯是个好人,但他对我们的集团不再有信心。他甚至希望我们结束我们的奋斗。但只要我如愿抓起这条大鱼,我就会去找麦斯,要求支付我们的费用,或许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但我事后才会这样做,不是事前。同时,我总不能衣衫不整地去做事吧。借我五十英镑。在我的一生里,这是最重要的一件任务。这追溯到我们久远的过往。’他就是这样说的。我皮夹里有五十英镑——很幸运的,我那天的投资很成功——我交给他。‘将军,’我说,‘把我所有的钱都拿去吧。我的财产也是你的。拿去吧。’”米凯尔说,用力挥着他的黄色香烟,似要画下句点,也或许是要强调确认。

透过他们头顶上的脏污窗户,史迈利瞥见艾薇拉站在房间中央的倒影,她正在倾听他们的谈话。米凯尔也看到她了,甚至皱起眉头,但他似乎不愿意——也许是无法——命令她走开。

“你人真好。”史迈利略作停顿之后说。

“麦斯,这是我的本分。真心诚意。这是我惟一的法则。”

她看不起我,因为我没帮助那个老人,史迈利想。她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她知情,而现在,她看不起我,因为我没有在老人需要帮忙的时刻助他一臂之力。他是她的兄弟,他记得。他指导她。

“他来找你——向你要求活动经费,”史迈利说,“是不是出乎意料?在这之前有没有什么事,让你觉得他在着手作一些大计划?”

米凯尔再次皱起眉头,耗了许多时间,很显然,米凯尔并没有太在乎这些问题。

“几个月前,也许是两个月吧,他收到一封信。”他谨慎地说,“在这里,这个地址。”

“他很少收到信吗?”

“这封信很特别。”米凯尔说,仍然小心谨慎。突然之间,史迈利了解到米凯尔是处在沙拉特审问技巧中所谓的“输家的绝境”,因为他不知道——他只能靠猜测——小史迈利到底知道了多少。因此,米凯尔会对情报的提供戒慎恐惧,希望能趁机了解史迈利手上握有的优势。

“谁寄来的?”

米凯尔,一如常态,回答的答案与问题有些不对应。

“是从巴黎寄来的,麦斯,一封长信,许多页,手写的。寄给将军个人,不是米勒。给瓦拉狄米尔将军,私人性质的。信封上写着私人信函,法文。收到信后,我锁在书桌里;十一点钟,他像往常一样进来:‘米凯尔,我向你致敬。’有时候,相信我,我们甚至会彼此致敬。我把信交给他,他坐下来。”——他指向艾薇拉所在房间那端——“他坐下,很不在意地打开,仿佛他对那封信毫无期待,但我发现他渐渐地凝神贯注。全心全意。我会说是完全被吸引住了。甚至是热情洋溢。我对他说话。他没回答。我又说了一遍——你是知道他的——他完全没理我。他出去散步。‘我会回来。’他说。”

“带着信?”

“当然。这是他的作风,当他有重要的事要考虑时,就会出去散步。他回来时,我注意到他非常激动。可以说是兴奋。‘米凯尔。’你知道他说话的方式。所有人都必须服从。‘米凯尔,拿出复印机。替我放进几张纸。我有一份文件要影印。’我问他要印几份。一份。我问他有几页。‘七张。我操作机器时,请站在五步的距离之外。’他对我说,‘我不能把你卷进这件事。’”

米凯尔再一次指出位置,好像要用以证明故事的正确无误。黑色的复印机单独放在一张桌上,像是一部老式的蒸汽发动机,有着滚动条,以及放进不同化学药剂的孔洞。“将军不太懂机器,麦斯,我替他设定好机器。然后,我站在这里隔着整个房间,大吼大叫地教他操作。印完,等油墨干了以后,他拿起副本,折好放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