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丽泽的情人(第2/9页)

“他们也跟我说过梅伦这个人。说你帮他运毒。”

她没有搭腔,因此杰里转身看着她,她正坐在床上,双手抱头。换上牛仔裤与套头毛衣的她,外表年约十五岁,身高也少掉半英尺。

“你究竟想要什么?”她终于低声说,声音轻到有可能是自言自语。

“你,”他说,“据为己有。”

她有没有听见,他不清楚,因为她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最后低声以“噢,天啊!”结尾。

“梅伦是你朋友吗?”她最后问。

“不是。”

“可惜。他正需要像你这样的朋友。”

“阿沛戈知不知道柯在哪里?”

她耸耸肩。

“你最后一次接到他电话,是什么时候?”

“一个礼拜前。”

“说了什么?”

“说有事要安排。”

“什么事?”

“拜托你别再问了行不行!整个该死的世界都在问问题,所以你也非问不可,对不对?”

他盯着她看,她的双眼浮现怒火与绝望。他打开阳台门走出去。

他忿忿地想着,我需要人对我简报。沙拉特的老大们,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跑到哪里去了?直到现在他仍未恍然大悟的是,一旦切断关系,也等于切断了生命线。

阳台围绕房子三边。雾气已暂时散去。山顶高挂在他身后,山肩缀饰着金色灯光。朵朵浮云在月亮周围制造千变万化的洞穴。港口将全部华丽的家当穿戴在身上,正中央有艘美国航空母舰,从舰头至舰尾打着泛光灯,如备受宠爱的女人沉浸在喜悦中,旁边挤满了随行船只。航空母舰甲板上有一列直升机与小型战斗机,勾起他泰国空军基地的回忆。一排即将出航的帆船漂过母舰旁,朝广州前进。

“杰里?”

她站在敞开的门口,看着他站在一排盆栽的末端。

“进来吧。我好饿。”她说。

这间厨房从来没开过伙,却有个巴伐利亚式的角落,有松木高背长椅,有高山图片,有写着“嘉士伯”啤酒的烟灰缸。她以随煮随好的咖啡壶泡好咖啡,倒给他喝。他也注意到,在她提高警觉时,肩膀拱向前,前臂抱住身体,与孤女习惯的做法一致。她在发抖。他认为,从他以枪抵住她之后,她就一直发抖不止。要是没有动枪就好了,因为他逐渐理解到,她的处境其实与他一般糟,也许更糟糕。两人之间的心情有如历经一场大灾难,置身个别的地狱里。他替她斟了一杯白兰地加苏打,也为自己倒一杯,让她坐在比较暖和的客厅,看着她抱着自己,喝着白兰地,盯着地毯。

“要不要听音乐?”他问。

她摇摇头。

“我代表我自己,”他说,“没有跟任何公司挂钩。”

她好像没听见。

“我自由而且自愿,”他说,“只是因为有朋友惨死。”

他看见她点头,却只是聊表同情。他确定她丝毫没有印象。

“柯这档子事越来越棘手了,”他说,“看来无法善了。你交往的那群人,全是狠角色啊。包括柯在内。一眼看去,他是第一级的公敌。我在想,说不定你希望摆脱他们。所以我才回来。算是日行一善。我只是不明白,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比方说梅伦。也许我们应该一起调查,看看真相是什么。”

经过一番不甚明确的解释,电话铃响。铃声有如掐喉咙时发出的嘶哑声,目的是避免刺耳。

电话在厨房另一边,放在镀金的推车上,每次闷响,上面的小灯应声眨动,反射到波状玻璃架上。她看了电话一眼,再看杰里,脸上立刻激起希望。杰里一跃而起,把推车推到她面前,滚轮深陷地毯绒毛中,走起来跌跌停停。他一面走,线圈跟着在身后拉长,最后宛如幼童的草写字迹。她很快拿起话筒说:“伍芝。”语气稍嫌无礼,是独居女子学会的口气。他本想告诉她,电话线遭人窃听,但他不知道要她防范的对象是谁。如今的他已经没有立场,不是这边,也不属于那边。他不知道双方各代表什么,但头脑忽然又涨满了陆克,内心的猎人也清醒过来。

她将电话贴在耳朵上,却不再说话。她说了一次“好”,仿佛正在接受指示,也一度以强烈的语气说“不对”。她的表情转为空白,嗓音不带任何涵义。然而他察觉到遵从,察觉出隐瞒,出现这种感觉时,内心怒火不禁熊熊燃起,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