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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托比,我想回家去。晚安。”
“直接回家?我可以开你去,没别的。”
“谢谢,我还得去买些东西。给那些教子教女。”
“是啊。”托比说,好像他没有教子教女似的,小下巴缩了进去,感到很失望。
他究竟要干什么?吉勒姆心里又想。小托比、大罗埃,这两个人为什么瞪我白眼?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什么文件,还是因为吃到了什么东西?
他到了街上以后,漫步走上查令十字街,浏览书店的橱窗,同时查看人行道的两侧。天气变冷了,开始起风了,路人匆匆忙忙走过去的时候,脸上都有一种期待的神情。他的情绪高了起来。他觉得迄今为止,他都生活在过去之中。现在是再度赶上潮流的时候了。在兹温默书店里,他翻看了一本图文书,名叫《历代乐器》,他想起卡米拉要到她的笛子老师桑德博士那里去上课,很晚才能回家。他又往回走,一直走到福尔斯书店,一路眼光扫去,把排队等公共汽车的人群一一都瞧在眼里。史迈利说过,要当做身在国外一样。吉勒姆一想到值班室的事和罗埃·布兰德的怀疑眼光,就觉得这样做不难理解。还有比尔·海顿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起了疑心?不,比尔另属一类。吉勒姆这样得出结论,无法抗拒对海顿的一片忠心。首先是,比尔绝不参与不是他自己首创的事情。放在比尔旁边,其他两个不过是侏儒而已。
在苏荷区,他叫了一辆出租车,要司机开到滑铁卢车站。到了滑铁卢车站后,他又到一个肮脏的公用电话亭拨了萨里区米切姆街的一个号码,给特别分局以前的督察长孟德尔,这是他和史迈利不再做谍报工作时认识的。孟德尔来接电话时,吉勒姆说要和詹尼讲话,孟德尔马上回答没有詹尼这个人。吉勒姆说了声对不起,就挂了电话。接着他拨了报时专线,假装与那自动报时器愉快地交谈,因为有个老太太在外面等他把话讲完。他心里想,现在他总该到了。他于是挂了电话,又拨了米切姆街的另外一个号码,那是孟德尔住的那条街上的公用电话。
“我是威尔。”吉勒姆说。
“我是阿瑟,”孟德尔高兴地说,“你好。”他是个古怪、吊儿郎当的人,目光敏锐,神色警觉,吉勒姆可以想像他打电话的样子,拿着一支铅笔随时准备在警察笔记本上记下谈话。
“我先把重点告诉你,以防万一我被汽车撞死。”
“你说得对,威尔,”孟德尔安慰道,“还是小心点好。”
他慢慢地把要说的话说了,用的是他们商量好的学术用语,以防万一有人偶然窃听到:考试、学生、弄丢的报告等。他一停下来就听到对方的轻轻书写声。他想像孟德尔在慢慢工整地书写,等他写完一句,他才继续说下一句。
“我从店里拿来了那几张好照片,”孟德尔把记下来的话核对一遍后,又说,“效果很好,没有一张漏掉。”
“谢谢你,我很高兴。”
但是孟德尔已把电话挂了。
吉勒姆心里想,对地鼠来说,有一点是肯定的,地道又长又黑。他为外面的老太太打开门时,注意到听筒已放回到电话机上,都是斑斑汗渍。他想了一下他给孟德尔传的话,又想到了罗埃·布兰德和托比·伊斯特哈斯在门廊上向他投过来的眼光,心里不禁很焦急,不知史迈利现在在哪里,不知他是不是放在心上。他回到伊顿公寓,很需要卡米拉,但又有点怕自己要她的原因。真的是他的年纪已经突然与他作对了?他这一辈子第一次违反了自己的荣誉观,做出了犯罪的勾当。他感到了卑污,甚至憎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