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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有的时候我是卡佳·奥拉娃的情人。”
“不是。”
“有人拿我和卡佳·奥拉娃的关系来勒索我。”
“不是。”
“我在这次询问中,到目前为止所说的都是实话。”
“是的。”
“我是美国的敌人。”
“不是。”
“我的目的是要暗中破坏美国的军备。”
“你介不介意由我来控制那玩意儿,老兄?”
“停!”莫夫说,于是在手提箱旁边的史丹利就依命停了下来,同时莫夫拿了一支铅笔在绘图纸上作了记号,“不要破坏我们已经建立起的规则,布朗先生,以前有人为了甩掉一个不好的问题,就用了这一招。”
第四回合了,又轮到史丹利。问题一个接一个地从他口中道出。看情势,我们已经非常清楚,他们不到黄河是不会死心的。巴雷的“不是”的口气里有一种死气沉沉的韵律,也有一种近乎讥讽的消极。他仍然维持着他们为他安排的坐姿。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他一动不动地坐得这么久过。
他们又休息了,但巴雷并没有松懈下来。他的一动不动变得令人不能忍受。他的下巴抬了起来,双眼紧闭,面上明显地带着笑容。只有上帝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有的时候,他还没有等问题问完,就脱口说出“不是”。但有时他又拖延许久一声不吭,结果那两个人,一个从他的指针,另一个从他的文件上,不约而同地往上看。在我看来,这两个施刑的人似乎都有同样的焦虑,他们担心他们也许把眼前的这个人逼得太过分了。一直到巴雷口中终于还是说出了,一个既不算大声,也不算小声的“不是”,他们心里的那块石头才算放了下来。
他这样的坚忍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对凡事都说不是。他为什么坐在那里,像一个年纪老迈的人预备接受岁月给他的羞辱,忍气吞声地说着“不是”?这种忍气吞声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不是,是的,不是,一直到午餐时分他们才把他松绑带离那台机器。
不过,我想在我脑袋里的另一部分,我知道答案,只是我无法将它形诸笔墨罢了:他的本体已经不知去向了。
间谍的工作,就是等待。
我们等了三天,你可以从我灰白的头发中计算出我当时等了多少小时。我们那时已经照着资历的高低分开。薛里顿和鲍勃一起;克莱福和兰利的人一起;奈德和他的手下继续留在岛上,我则继续与他们一起留下来待命,尽管我所等待的还是一个谜团。我从那时起就开始讨厌那个小岛,而且,我想奈德和巴雷也同我一样。巴雷又变得心不在焉,并且也暂时失去了幽默感。某些事已碰触到他的自尊。
所以,我们就只有等了。我们心烦意乱地下棋,但很少有把一整盘棋下完的。我们也听听蓝迪讲他自己的游艇,听电话,听鸟叫和听海涛的拍岸声。
处在这种状况,我们个个心浮气躁。而我们对这一孤岛和它烟雾弥漫的天空、暴风雨,以及对一片一片的田园美景所产生的好奇感,益发使得我们更加地心浮气躁。岛上起了大雾,浓雾笼罩住我们,使我们起了一阵莫名的恐惧,担心自己永远都离不开这个小岛。雾散了,但我们仍然待在那儿。我们之间的亲密程度应该会把距离拉得更近才对,但这两个男人都回到他们自己的王国里去了,奈德退到他的房间,巴雷则走到室外。雨像葡萄弹一样地打在这个小岛上,我只能透过窗户看着巴雷穿着他厚厚的雨衣,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悬崖峭壁的边缘。那一副举步维艰的样子,就像是和他的鞋子摔跤一样。有一次,我还看见他在海滩和那位名叫艾德加的守卫人员打板球玩。天晴的片刻时光,他会拿出一顶从船尾里的一个五斗柜挖掘出来的航海帽来炫耀。他戴上它的时候,脸上故意摆出一副狰狞的面孔,以一种不可一世的眼神睥睨着脚下的土地。有一天,艾德加带着一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来的老黄狗出来溜达,他们让那条狗在他们中间跑过来又跑过去。还有一天,在外海有一个赛船会,一大群白色的游艇排列成环形,像一排牙齿。巴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望着它们,似乎是被这狂欢的盛会给强烈地吸引住了。而艾德加则站在一旁看着巴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