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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我完全同意,歌德。任何事情都比我被问是不是英国的间谍要来得好。之后,他开始谈十九世纪的伟大诗人和神秘学家比居林。”
“是佩切林!”沃尔特终于忍不住失声怪叫了起来。
“对!是佩切林。”巴雷点头说道,“佛拉迪米尔·佩切林11。佩切林要为人类牺牲他自己,他死在十字架上,他的母亲倒在他脚前。他问我听说过他没有?我说没有。他说佩切林去爱尔兰当修道士。但是歌德无法这么做。因为一则他无法拿到签证,二则他也不喜欢上帝。佩切林喜欢上帝,但他不喜欢科学,因为科学没把人的灵魂放在眼里。我问他多大年纪,我问的是歌德,不是佩切林。他现在看起来像是只有七岁,但又似即将步入一百岁。他说他离死比生更近,他说他已五十,但又像才刚出娘胎不久。”
沃尔特又插了进来,但这一次比较温和,像是在教堂里的人,不像他平常失声怪叫的样子。“你有那么多的问题可以问却不问,反单挑他的年龄问,有何理由?此刻问他多大年纪,又有什么重要性?”
“一来是他令人不安,二来他除了皱眉头以外,脸上看不出一丝皱纹。”
“而他说的是科学,不是物理,是吗?”
“是科学。然后他就开始背诵佩切林的东西。他一边说,一边翻译,先讲俄语,再讲英语。‘……憎恨自己的国家、渴望它毁灭是多么快意的事情……只有它毁灭了,全人类才有复兴的一丝曙光。’我也许不是说得一字不漏,但也八九不离十了。他说佩切林了解一个人在爱他的国家之同时亦有可能憎恶其制度,佩切林疯狂地爱着英国,歌德也是一样。他们爱英国是正义、真理、自由之国度。佩切林认为出卖自己的国家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要你所出卖的是你所憎恶的,并且为你所爱的去奋战。现在,假设佩切林已经拥有了苏联的极大机密,他会怎么办?非常明显的,他会把这份秘密给英国人。
“我这时再也受不了他了。我觉得极不自在,他却又靠了过来。脸贴着我的脸,吐着气,咬着牙,活像是一部蒸汽机。他的心脏都快迸出他的胸膛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碟子一样。‘你喝了什么东西?’我说,‘可的松?’
“‘你知道你在午餐的时候还说了些什么吗?’他说。
“‘没说什么。’我说,‘我不在那边。有两个家伙先批评我。’他还是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你说,今天一个人要有英雄的思想,方能做一个正人君子。’
“‘这话不是我先说的,’我说,‘我所说的话都不是我第一个说的,而是听来的。现在,请你忘掉我说的话,回到你的同胞那儿去吧!’他对我说的话置若罔闻,却又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手细得像女人,但力气却像钢铁。‘请你答应我,如果我有勇气做英雄的思考,你起码得做一个正人君子。’
“‘好了!’我说,‘我们不要再谈这个了,去拿点儿东西来吃吧!他们还剩一点汤,我闻到了。你要喝汤吗?汤?’
“这时,我虽然不能说他是在哭,但他满脸都已经湿了,白皙的皮肤被痛苦的汗水所湿透。他紧抓着我的手,就好像我是他的神父一样。‘答应我!’他说。
“‘但是我又能答应你些什么,你总得对我说清楚啊?’
“‘答应我你会做个绅士。’
“‘我不是绅士,我是个出版商。’
“他听到我这么说,就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发笑。他笑得很大声,笑声里还夹杂着莫名其妙的啧啧声。‘你不能想像我从你的拒绝中获得了多大的信心。’他说。
“他说到这儿,我就站了起来,慢慢地、轻轻地,尽量不惊动他。但他又抓住了我。
“‘我每天都犯科学上的罪,’他说,‘我把犁头当做宝剑。我误导我的上司,也误导了你的。我一直不停地扯谎。我每天都在不断地摧残我里面的人性。请你听我说。’
“‘我必须要走了,歌德仁兄。我旅馆里的那些女客房经理都一定在熬夜等我回去呢!放开我,好不好!你会把我的手给弄断的。’
“‘抱紧我。’说着,就把我往他怀中一拉,我当时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肥胖的大男孩一般,而他却是如此瘦弱。他须发全湿,身体却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