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分裂的明暗(第8/12页)

这个尖细又有点沙哑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唤醒。

“中也先生,快起来!”

熟悉的声音。尖细又有点沙哑……啊,是那个孩子——阿清的声音吗?

“快起来!喂,中也先生!”

阿清站在床边,双手摇晃着尚未清醒的我。隔着睡衣,我感觉他的手掌小而硬,力量小得可怜。

“……啊!”

我睁开眼睛,阿清慌忙把手拿开。

“那个,那个……”他扭扭捏捏地将双手放到身后,结结巴巴。

我慢慢坐起来,揉揉眼睛,轻轻地摇摇头。刚才似乎一直在熟睡,没做一个梦。

“怎么啦,阿清?”

得了早衰症的少年穿着黑色的长袖衬衣和长裤,头上依旧戴着灰色贝雷帽。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灯光,找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个,中也先生!”阿清战战兢兢地回答起来,“玄儿让我……”

“玄儿……干什么?”

“让我来叫你。他说你可能睡在这里,让我把你叫醒,马上去……”

“马上?”

“马上去北馆的沙龙室。”

“沙龙室……发生什么了了”我低声嘀咕着,突然产生莫名的不祥预感,“难道又发生凶杀案……”我尖声说道。

阿清摇摇头:“嗯,从外面来的那个叫市朗的人在沙龙室里,玄儿好像在和他说着什么……”

“那个少年?”

据说那个叫市朗的少年发高烧,睡在西侧的预备室。难道说睡了一晚后,他的身体恢复一些,可以回答玄儿的问题了?

“他希望你马上过去,说明白了很多事情。”

“谢谢!”

我正要起床,听到屋外传来微弱声响。我从床头柜上拿起手表,已经过了正午,算起来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又下雨了?”我将视线投向紧闭的百叶窗。

“啊,是的。刚才又开始下雨了。”

“暴风雨好像已经过去了啊!”

“雨并不是很大。不过整个天空都是乌云。”

——莫名的不祥预感又拾头了。

“是吗?”我低声应了一句,“我要换件衣服,请稍等一下。”

“好的。”

我从包里拿出带来的换洗衣服,快速穿好,把手表戴在右腕上,稍微迟疑一下,拿起扔在床上角落里的那顶礼帽。阿清在门边候着,我走到他面前,戴上帽子,压得很低。

“玄儿喜欢这顶帽子。”我微微一笑,“那贝雷帽也很配你!”

“啊……是的。不过我……”

少年好像有点窘迫,低下“满是皱纹的猿猴似的”脸。

“没事吧,阿清?”我静静问道,“你母亲出了那种事。一想到你的心情,怎么说好呢,我就……”

“我没事!”阿清低头说道,“不管我如何悲痛,妈妈也不会回来了。”

“征顺先生——你父亲怎么样?”

“非常难过!”

“是吗……”

“爸爸一定很喜欢……很爱妈妈?”

这个回答坚强而老成,让人无法想象是九岁孩子说的。但越这样,我就越难过。据说昨晚他还紧紧地抓着母亲的遗体,哭个不停。一个晚上是绝对不可能摆脱那种悲痛的。

“对了,中也先生。”阿清问,表情痛苦,“妈妈是替我死的吗?”

“替你死?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妈妈总是说希望自己替我去死。”

“阿清,你的病并不会因妈妈的死而痊愈。你应该知道吧?”

“是的。”

“所以,‘替我死’的说法并不合适。你母亲是被害的!明白吗?你没有任何责任,责任都在杀人犯身上。”说着,我的脑海里越发浮现出美鸟和美鱼的样子。即便我现在不想考虑那对双胞胎姐妹是凶手的可能性,但怎么都打消不了念头。啊,她们究竟是不是……

“中也先生,我——”阿清显得更加痛苦,“我还是没被生出来的好。”

“说什么混账话!”我不禁提高声调,“人生下来肯定有他的意义。‘没被生出来的好’的生命,在这个世界,根本就……”

……不存在吗?

这样的生命真的就不存在吗?

我一不小心,脱口而出,但随即陷入极其自嘲的心境,无法接着把话说完。生下来的意义?这是一个既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的问题。究竟什么是有“意义”?是谁根据什么规定的“意义”?——“还是没被生下来的好”的生命?我们不必去谈论什么算“好”,那种例子在这个世上肯定很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