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阴人(第4/24页)

这就是我找望德厚的原因,因为我当年在坝区听到的传言,是另外一个说法。

太阳落山,夜色降临,我背着望德厚走到乐天溪的幺棚子,在大桥上,我们拦了麻木(摩的)坐到刘家坪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十一点了。望德厚在附近还是有声望的,找到一个夜间打渔的渔船,看见是望德厚,虽然有点犹豫——他也知道,望德厚出现,绝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但是出于对望德厚的忌惮,他也只能答应,带着我和望德厚去青滩。

望德厚身体裸露的部分,手臂、脚板,和脸皮,都泛着苍白,如果他始终这么静坐不动,那就是一具尸体无疑。驾船的打鱼人嘴里轻声念叨:“为什么要今天晚上去青滩,刚好是二十年整。“

我和望德厚都不做声,望德厚知道我就是故意选这天来的。打鱼人心里害怕,不停的唠唠叨叨。

我看着平稳的江面,黑森森的江水宽阔,大坝的灯光在下游很远还能看的到。打鱼人说:“江面宽了,淹了好多地方,过几年,水面还要上升。更多的东西都会淹到水里了。”

我和望德厚相互看了一眼,打笳乐的事情过去了七年,我也从一个胆小脆弱的胆小鬼成为了过阴人,而望德厚还是望德厚。

渔船发出突突的马达声,沿着江边不远继续向上行驶。我听见了一声沙哑的嘶喊,从远处的山峦传过来。

“现在还有猴子吗?”我问望德厚。

望德厚轻声说:“很多年没见过了。”

打鱼人说:“这声音到了晚上就有,可是现在山上除了野猪,哪里还有猴子。也只有这个江段,到了晚上才能听见,别的地方都没有。”

打鱼人说完这句话,就不做声了,紧张的看着江面。

我问:“水面提升了这么多,还怕有礁石吗?”

打鱼人回答:“没用,这里一直沉船,水下的石头会长,水面抬高,石头也跟着上抬。”

望德厚说:“他就是青滩人,八七年搬迁到的刘家坪。”

打鱼人听了望德厚说的话,身体抖了一下,渔船在江面行驶更加慢。

“到了。”打鱼人说,“老青滩就在我们脚下江水底。”

我看见打鱼人在看着江面,仿佛在寻找自己的房子在什么地方。

渔船靠了岸,我和望德厚走到江边。青滩古镇就在我们面前。我和望德厚时间拿捏的很准,现在是两点半。青滩,不,现在是新滩镇就在我们眼前不远处。

打鱼人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让他先等着,天亮前我们回来。

我背着望德厚向镇子走去。走了几步,望德厚说:“你歇会。”

我知道他有话要问了,就把他放下,两人坐在江滩上的石头上。我掏出烟,望德厚不抽,他抽他自己的烟锅。

“你从前到底听说过什么?”望德厚问出了这句话。

“我听说的是,”我顿了顿,看着望德厚的脸,“青滩滑坡的时候,并不是没有人死掉,刚好相反,当时是死了很多人的。”

望德厚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个过了二十年的事情。”

“他们说起青滩有关的事情的时候,提起过你。”我回答,“你一定知道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对我很重要。”

“我想不出来这件事情和过阴人有什么关系?”

“这地方二十年来就没消停过。你也知道的。”我接着说,“当年政府是预测出了滑坡,你觉得那些搞地质的政府官员真的能预测到吗?”

望德厚对我说:“的确是有另外一群人,和我们不一样的人。”

“我找的就是他们。”我点头,“他们一定还有人在惦记这里。”

“你到底知道多少?“望德厚问。

我慢慢说:“我当时知道一件事情,是一个同事说的,他说他认识一个人,很熟了,每年有那么几天,会在晚上回到青滩。因为,他的家人在滑坡的时候,并没有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望德厚说:“滑坡后,政府清点人数,核对户口,向外宣布,没有一个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