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7页)


她到了护士站,让人替她冲洗伤处。没想到伤口竟比她猜想的要深,做完消毒处理后又缝了两针,压上纱布才算了事。
“这算不算工伤?”包好伤口后,她对着镜子照了照,不免苦笑着自嘲。
行政主任过来看了之后,特意批准她休假一天,又打算安排车子送她回去。
她婉拒了院方的照顾,坚持自己开车回家。
其实额角还是疼,之前又流了不少血,车子开到半路上,竟觉得头晕目眩。
最后不得不靠在路边停下来,她趴在方向盘上歇息了片刻,才拿出手机给沈池打了个电话。
事实上她很少主动向他寻求帮助,即便真有困难,也只是首先打给陈南。只不过,今天、此刻,她疑心自己真是失血过多所以犯迷糊了,要么就是因为通话记录里沈池的名字恰好在最前面,所以自己才会这样顺手地拨给他。
他到得很快,甚至快得出乎了她预料。
车子临时停靠的地方并不好找,而她又头晕想吐,根本没本事把周边的环境描述得太详细,可他居然这么迅速就找到了她。
从车里被扶下来的时候,她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覆着纱布的额角停留了一会,俊修的眉微微皱起来。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他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将她送到他的车上。
家中的阿姨知道她的习惯,为避免伤口沾水,只得在浴缸里预备好了热水,又仿佛是担心,于是特意叮嘱:“您这伤口遇不得水的。”
承影打起精神笑一笑:“我知道啊,别忘了我是医生。”
可是医院里病菌那么多,不洗澡实在没办法上床休息。
潮湿的蒸汽氤氲在浴室里,梳妆镜上模糊一片。她脱掉衣裤,又拿手在镜面上擦出一小块来,正看着额头上那恼人的白色纱布,玻璃门突然就被人打开了。
沈池的出现令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去拿架子上的浴巾遮挡,却听见他在身后说:“到底怎么回事?”
“病人之间有纠纷,不小心伤到我的。”她拿浴巾在胸前象征性拦了一下,才转过身:“这种问题可以等我洗完澡出去后再问吗?”
沈池没做声。
她就站在他面前,咫尺之遥,全身上下近乎赤裸,莹白的肌肤在热气包裹下泛着一种仿佛象牙般柔润的光泽,也因此更显得额角那一块有些刺眼。
他问:“流了很多血?”
“嗯。”
“痛不痛?”
“……还好。”她突然沉默下来,隔着迷蒙的水汽,触到他沉沉的目光,心底的某块地方竟似微微有些松动,只因为他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低得近乎温柔。
可是,温柔?
这多么不现实。
他与她之间,仿佛早已没了这两个字存在的空间。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幻觉吧。
这浴室里的雾气太重太潮湿,柔化了彼此的眼神和声音,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谁知她心里的念头未歇,就只见他走到浴缸边微微弯下身体,拿手指试了下水温,回头说:“过来。洗完了早点上床休息。”
她却愣了愣:“你不出去?”
他看她一眼,“你不是一直头晕吗?我不想你待会儿晕倒在这里。”
见她仍旧站在原地没反应,他索性走过去,直接伸手拉开她挡在胸前的浴巾,半搀扶半强迫地硬是将她塞进了盛满温水的浴缸里。
他的动作有点蛮横粗暴,可是她也没什么力气同他抗争。
其实她确实头晕,而且浴室里空气不太流通,越发让她感到精神不济。
但更多的,却是吃惊。
她整个人浸泡在水里,他就站在浴缸边,倒让她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可他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心思,只是半蹲下来,撞上她更加讶异的眼神,他的语气反倒是轻描淡写:“我帮你洗,或者我看着你洗,你选哪个?”
能不能两个都不选?
但话到嘴边却又被全数咽下。不得不承认,洗澡的时候还有人旁观,确实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那只温热的手掌隔着湿滑的浴液在光裸的背部不轻不重地游走。
随着水温的下降,浴室里热气也在逐渐减少。可承影坐在那里,却仿佛越发的头重脚轻。
近乎密闭的空间里,没有人讲话,只有偶尔的水花激荡声。额角隐隐作痛,痛得什么都思考不了,却又似乎在这瞬间回想起了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