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病人们(第6/7页)

叶萧从背后扶住盛夏。连夜雪的口齿变得清晰:“听着——你们这对双胞胎姐弟,就是左树人的儿女。”

盛夏在警官大叔的怀里躺了片刻,从神志不清中缓过来,一字一顿道:“1998年12月,南明路工厂爆炸事故发生时,你肚子里刚孕育的胚胎,竟是左树人种下的?”

“嗯,他是我的老板,每天上夜班都能见到……他夸我漂亮,说我很像一个台湾歌手,还送给我日本的化妆品。他带我去他的别墅,我没有拒绝。这不怪他,我是自愿的。”

“左……左树人——他本人知道吗?你怀上了他的骨肉。”

“几年前,我为了保护你,毒死了盛志东,来到这个地方。左树人来精神病院探望过我,那时候,我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他。”

“等一等,妈妈,你为我毒死了爸爸——不,他不是我爸爸。我从小到大的记忆里,那个男人一直在打你,而你从不反抗。因为,他早就知道了秘密,而你必须忍气吞声。你对他有负罪感,觉得做了对不起丈夫的事,让他替别人养大了女儿,对吗?”

“是。”

盛夏跪下来,抱着妈妈继续哭,哭得双眼红肿,才对叶萧说:“上个月,我穷得只剩下几十块钱,账户里突然多出来二十万——是左树人汇给我的吧?我活该得脑癌!竟把这笔飞来横财,花得心安理得。要是早知道,我宁愿全部从银行提出来,当作冥币烧掉!”

“怪不得,左树人一直没对你动手。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其实,在你大闹发布会之后,他被阿努比斯绑架之前,他完全有机会除掉你的。”叶萧忽然想起一句话,“这是父亲的选择。”

“我的双胞胎弟弟,那个畸形儿,怪物中的怪物,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不准叫他怪物!”

妈妈真的生气了,就像多年前悄悄保护儿子,不让他受任何伤害,哪怕别人投来恐惧的目光。

“对不起,我的弟弟,他知道吗?”

“我告诉过他。因为,我没有能力保护他。但他的亲生父亲有这个能力,甚至有条件治疗他。我让你弟弟去找左树人。可他也恨那个男人。他跟我分开以后的日子里,到底有没有去找过你爸爸,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啊,谁能想到呢,我和我的畸形弟弟,其实都是富二代?”

她跪在地上。阿努比斯知道这个秘密,依然绑架了左树人。注意时间,9月8日深夜,盛夏通过“罗生门”微信公众号,公布了南明路的化学污染,持续十八年间,造成无数的癌症与先天畸形。第二天,9月9日深夜,左树人赶到南明路799号,才被阿努比斯绑架。他是为自己复仇——产生畸形的根源,就是父亲制造的这片怪物之地。

左树人给了这对双胞胎姐弟生命,却因自己酿下有毒的种子,让儿子在娘胎里就产生了畸形,成为普洛提斯症候群的“怪物中的怪物”;也让女儿在十八年后,患上了大脑恶性肿瘤。

终于,盛夏与妈妈告别,恐怕也是永别,母女抱头痛哭,直到叶萧将她们分开。

离开探望室,沿着精神病院的走廊,盛夏已脚底发软,一步都走不动了。但她不想死在精神病院,死在妈妈面前。叶萧把她扛在背上,幸好她只有八十斤重,他就像扛起一只小母鹿。

“阿努比斯为什么要切掉左树人的双手?”叶萧贴着她的耳边说,“他已决定弑父,为自己和妈妈复仇。他把左树人的两只手,一只放在失乐园的旋转木马上,一只放在海边的宛如昨日研发中心门口。”

“男左女右——左手代表儿子,右手代表女儿吗?嗯,我是左树人的右手。”

“有道理!人的左右手,就像双胞胎。”他闻着她的红头发里癌细胞的气味,“还有一种解释,我亲眼看到过,左树人被切下来的右手,被绳子悬挂起来,手指被掰成特别的姿势,很像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你知道米开朗琪罗吗?”

“废话!我的美术课成绩很赞的!米开朗琪罗、拉斐尔,还有达·芬奇——文艺复兴三杰。”

“那幅画里上帝的右手,指向亚当的左手,乍看像父与子,两个人的手指,无限接近,却永远隔一道缝隙。阿努比斯砍断左树人的右手,故意拗成这种姿势,挂在警察的眼皮底下,是在暗示他们的父子关系。或许,在他孤苦伶仃的小时候,幻想过并爱过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