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父亲的选择(第5/10页)

是的,他这一辈子从没杀过人,最多只伤害过一条狗。在死以前,他想把这个秘密说出口。

灭门案的真凶到底是谁?

叶萧走出ICU病房,脱掉白大褂,解开领子,像刚体验过“宛如昨日”,溺水般大口喘息。

8月13日,子夜,焦可明家里发生了什么?霍建彬是口吐真言,还是为了开脱罪行,编造了一通谎言?

擦掉额头的汗水,叶萧摇晃着到医院三楼,右手还是止不住地发抖——医生给他做了检查,说可能是化学物质中毒的后遗症。该死的!这是拿枪的手。

三楼,盛夏的病房门口,小警察在玩手机,说她一上午都没出来,估计还睡着呢。

没精神骂人,叶萧打开房门,连个女鬼都没有。窗户敞开,两只麻雀在躲雨,打情骂俏。他趴到窗台边,拳头在墙上砸出个坑,直接从三楼跳下去。空气里都能闻到癌细胞的气味。他的新手机刚送到,但盛夏已关机。

叶萧的手不能开车,刚考到驾照的小警察哭丧着脸,坐进暴雨中的白色大众。他们惊险迭出地开到南明路,要不是叶萧的左手拉了手刹,恐怕就要从一座桥上飞出去了。

先到盛夏家,他用钥匙打开防盗门,闻到瑞典鲱鱼罐头气味的同时,死神狂吠起来。昨天,他刚给死神喂过狗食,这条狗对他摇尾巴。他给死神套好项圈和狗绳,在狗耳边说:“我们去找你的主人!”

小警察胆战心惊开车,载着叶萧和死神,通过公安局的路障。失乐园,鬼屋地下挖出的数百吨泥土已被运走。但这并不保险,当年医药化工厂占地面积很大,需要长期无害化改造。南明高中则要无限期停课,对面高档小区正在疏散,整个地块拉出三道不同程度的警戒线。所有清除工作完成后,是等待环境自净的漫长过程。专家组评估要彻底消灭污染残留,为时约一百年。

1999年,欧阳小枝的预言没错——这块土地遭到了诅咒,将要持续整整一百年。

狂风暴雨,他牵着黑色大狗,就像每个上午,死神与少女在这条路上搭档巡逻。摩天轮摇摇欲坠。原来鬼屋所在的天坑,又被地下水灌满,仿佛藏着恶龙或怪物。死神拼命用鼻子嗅着,期望闻到盛夏的气味,对着深潭猛烈吠叫。

突然,死神转回头,四条腿奔向旋转木马——昨天发现左树人的左手之地。

叶萧几乎被拖到地上,才发现那里聚集了一群东西。为什么说是“东西”?因为远看的话,这些“人”,实在都不像人,但又不是动物。

是畸形人。

昨日马戏团的帐篷已打开,许多侏儒和小头畸形人,忙碌着安营扎寨。他们要把旋转木马当成家,可以挡风遮雨。双头人骑在木马上练习hip-hop(嘻哈),六条胳膊的哪吒勤学苦练街舞。

叶萧使劲牵住死神,抓住个打扮成红皇后的女侏儒问:“为什么要回来?这个地方有毒,快点离开!”

“我知道有毒啊,但我们没有别处可去。你是警察先生吗?我听说过你的事,你好棒的!”

大头侏儒的口才不错,操一口港台腔,想必是经常上台表演的老油子。他们不是不想回归社会,但哪里又容得了这些怪物?福利院不会收成年人,在收容所顶多吃几天饭,跑到街上连流浪狗都要欺负他们。他们注定只能四处流浪,回到失乐园的大帐篷,哪怕这片大地有毒。

“阿努比斯回来了!他还送给我这个。”

女侏儒摊开双手,左右手的掌心里,各自抓着一枚黑色石头——沉甸甸的,几乎要压弯她的胳膊。

是欧阳小枝的铅笔盒里的黑色石头。叶萧从没见过这两个东西,但死神开始疯狂嚎叫,对着另一个方向,大雨如注……

大雨停了吗?

反正盛夏看不到。她从昏迷中醒来,癌细胞让人脱力,感觉发高烧,像被绑在火刑架上炙烤。这是间密室,没有窗户,没有灯,就像坟墓。不知多久以前,她来到南明路799号,遭到一只手的袭击。是啊,她只记得那只手,然后昏迷。这里有股怪怪的味道。这是地下室吗?还是“宛如昨日”的游戏世界?或者,我已经死了?

在微弱的灯光里,她看到了乐园。他的面色很糟,也许饿了四十八个小时。她抱住这个男人,用拳头砸他的脑袋,呜呜地说:“坏蛋!你干吗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