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复仇日(第5/8页)

五分钟后。

通往四季酒店的大街上,叶萧驾驶着白色大众,再次与深蓝色皮卡擦肩而过。另外八辆警车同时赶到现场,穿着西装和晚礼服的人群,潮水般涌出酒店大门。他茫然地跳下来,出示警官证,依然被人们撞得七荤八素。刹那间,他想到的是恐怖袭击。

当他筋疲力尽来到宴会厅时,才发现这是战争过后的废墟——布满碎玻璃,地板和红毯上有清晰的车轮痕迹,被轧得坑坑洼洼。走到聚光灯下的舞台,两个粗壮的保安还躺着,一个哼哼唧唧地骂娘,另一个等待救护车。第三个已被警察逮捕,据说非法使用了电棍。

舞台上有血迹,摸了摸是新鲜的,叶萧暴怒地问所有人,比如看上去像秘书的家伙:“左树人在哪里?”

老头子消失了,在盛夏与乐园离开之后,叶萧来到之前。

他仔细扫视宴会厅里剩下的每一张面孔,又冲到贵宾室和化妆室,直到夜幕下的停车场。他看到了那辆黑色宾利,司机正在车门边打电话。叶萧抓住他的衣领,几乎将他双脚离地提起。司机哭丧着脸说,老板的电话打不通。

风里吹来血腥的气味。叶萧让警察控制住司机,不能让他随意离开。回到宴会厅,他看到刚才拍摄的画面——红色短发的魔女,她用泰拳招式,击溃三个强壮的保安,又把左树人打倒在地。在她被电棍击昏的同时,乐园开着皮卡从天而降,英雄救美远遁。好像在看西部片。

忽然,他有些后悔,不应该跑来抓左树人,先把盛夏控制住就好了。魔女虽有名侦探的天才,但毕竟是脑子里长癌的十八岁姑娘,在最重要的关头,她只会搞得一团糟。至于那个医生,人(女人)见人爱的乐园,当叶萧查过他的身世背景后,就再也不信任他了。

他像个木偶,坐在台上发呆,似乎能闻到盛夏的气味。聚光灯正在一一灭掉,仿佛每暗一盏,就会有一条人命葬送。救护车姗姗来迟,抬走受伤的保安。突然,叶萧拍打地板,忍不住为盛夏鼓起掌来。

电话铃响了,是局里的同事打来的,有些闪烁其词:“叶萧,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左树人的头发丝,跟灭门案的凶手,确认不属于同一个人。”

8月13日,案发当晚,焦可明家里的大狗死神,咬了凶手一口,牙齿缝里残留人肉纤维,只要DNA比对符合结果,就能证明凶手的身份。

“不是左树人?”

“嗯,不是他。”

“如果是雇凶杀人呢?谁知道呢?反正现在没有任何证据。”

叶萧不依不饶,在电话里反复问了半天,搞得同事颇为不快——把人家当作白痴了吗?怎么可能这点常识都不懂?实验室污染?污染你个头啊?

他不是凶手。

黑夜黑得像未经消化的盲肠,残留人一生的记忆和画面。

经过一条漫长的隧道,穿越浑浊的黄浦江底部,大地与江河同时在头顶流淌。像在“宛如昨日”的世界。盛夏把头靠在车窗,仿佛看到自己的濒死体验。经过四万伏的电击,腰间继续灼痛,目光尚显呆滞。音响里是舒伯特的《死神与少女》,心脏不断被琴弦拉起又放下,随时会停止跳动。她向后车窗看去,没有警车追踪,不晓得那三个保安,会不会控告她故意伤害?好吧,要是下次再碰到,请记得多买点人寿保险,尤其是用电棍打她的家伙。

皮卡冲出隧道,在红灯前停下。她像只红毛猕猴,从后排爬到副驾驶座,抱着乐园的脸颊亲了一下。他完全没有防备,脚一抖松开刹车,还碰到了喇叭。

“今天,你真帅!”

这一回,盛夏说话完全未经大脑思考,怎么想就怎么说出来了。

“魔女也酷得很。”红灯变成绿灯,乐园踩下油门,“但你太鲁莽了,信不信有人会把你当场击毙。”

“太好了,总比得脑癌死在床上强。”

盛夏说今晚不想回家,多半已有警察在门口等候,或是左树人派遣来报复她的坏蛋。至于死神嘛,出门前给它喂得饱饱的,撑到明晚都没问题——普通人打不开她家监狱般的铁门。

开过一座大桥,她看到涨潮中的宽阔河流。密布的厂房与龙门吊,成片的过夜驳船,灯光倒映在黑暗水面,犹如漂浮的银河系。路边飘来青草气味,他在一个仓库门口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