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 兄弟情(第5/10页)

  程学连连摇头拒绝,他知道沈小米喜欢的是谁。

  可是,沈小米抬头看了眼岳飞,再看看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狠狠地点了点头。

  程沈两家定亲。

  唢呐喇叭,红服喜轿。

  少女仿佛在一夜间长大,她拭去泪痕,坚决果断地说:“思贤大哥,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后会好好服侍你的……”

  程学苦笑着低头,桌上有不知情的岳飞为好兄弟的婚礼而高高兴兴送的重礼,而他的妻子,乖巧地坐在红烛边,替他宽衣,漂亮的眉头轻轻锁着,带着波光的眼睛微微闪烁着,似乎欲语还休,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她是否举案齐眉,意难平?

  程学不敢往下想,他不后悔救小米,可他不想要怜悯而来的感情,他想堂堂正正超越岳飞,获得心上人的青睐。

  鹏举大哥文武双全,将来前途无可限量。

  原本并肩而行的同伴,差距越来越远,他这辈子永远也追不上。

  不甘,好不甘……

  要是世间没有岳鹏举,他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吧?

  洞房花烛夜,程学捂着脸,哭得像个孩子。

  【陆】

  婚后的日子便是柴米油盐,程学虽不能科举,胜在脑子聪明,将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沈小米主持家务,孝顺公婆,贤惠名声人人夸赞。

  每个人都在长大,世事忽变。

  靖康元年,正月,金兵围汴京。

  靖康二年,汴京城破,徽钦二帝被俘北去,皇室男女老幼尽被虏走,北宋灭。赵构在外组织勤王兵马,于南京即皇帝位,改元建炎。

  金人入侵,烧杀掳掠,非所欲为,相州自古兵家重地,沦陷敌手,湍河河畔,处处尸骨,美景不复。背井离乡,母子离别,夫妻分散,人人终日以泪洗面,何等凄凉。

  说什么温香软玉,说什么升官发财,统统不及眼前惨状重要。百姓群情激涌,无数男儿投军,誓要捍卫故土。

  靖康元年,枢密院官刘浩在相州募敢死义士,二十四岁的岳飞应募,他们在临行前,皆在身上刺“精忠报国”。

  父亲惨死金人手,故土失陷,不共盖天之仇怎可忍?程学和许多年轻人般,将家里安顿好,义无反顾地要投军,却因腿伤,被拒几次,仍死缠烂打,终于感动密院官,将他留下来,却只被分配做了个伙夫,分配去其他地方服役。

  出发前,两个好兄弟在河畔聚首,他们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岳飞给他看了自己的刺青,说起雄图壮志。程学很是嫉妒,带着酒意问:“为什么你是当兵,我是做伙夫?什么精忠报国,我也刺!”骂完他就发酒疯,拔了把刀想往肚皮上乱戳。

  岳飞给吓到了,死死拦下:“军队总有不同职务的,伙夫也能忠君,也能报国。”

  程学拿着刀,对着河水乱挥乱打:“不!我不要做伙夫!我要去砍死那些该死的金兵!替我爹报仇!他是那么好的老实人,从小教我仁义廉耻,教我做好人,他就算被人骂三句都不回一句嘴,铺桥修路什么都干,可是老天无眼,为何不收造孽的却收了他,我的爹啊,你错了,你统统都错了……”

  岳飞:“金兵那些恶狗有报应的,咱们会将他们打回老家去。”

  程学捂着脸,号啕大哭:“你可沙场征战,我连亲手替父亲报仇都做不到!只能烧饭,烧他娘的饭!”

  岳飞很认真地说:“你烧饭给我吃,我替你多砍几个金兵。”

  程学抬起哭红的眼,死死看着这个表情从未有过那么严肃的好兄弟,百感交集。从小到大,岳飞耀眼得仿佛天上的明星,万众丛中的光辉,与生俱来的首领,他善良仁厚,是个好人,好兄弟,这样强烈的对比,总是有意无意地撩动起程学的自卑……

  他清楚知道,自己的妻子沈小米曾深深地爱慕这颗比北斗还闪亮的明星,却嫁给了自己,一只再也不能飞上蓝天的麻雀,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在家中默默织着布。或许因此,她不爱笑,也不爱哭,纵使父伤母丧,也只会偷偷躲在没人的地方,把眼泪往肚里吞,她永远鼓励支持他做任何想做的事,从不抱怨,规规矩矩地做着大家眼里的贤妻良母,受着所有的夸赞,却把所有感情压抑下去,仿佛一个不会爱不会恨的玩偶娃娃。